第二百十二章 双线
金禅接到禀报时,良久没有声息。
帐中的气氛却在这一瞬凝滞,连帐外的风雪都仿佛逃离开去。
中原秘制的越瓷碗从他手中跌落,直坠玉碎,再无一人敢出声。
风雪的声音单调回响,他的眼前一阵晕眩。
“你再说一次。”
平静无播的声调,却是让禀报之人战栗不已。
“是……是……”
“我们的将士突袭居延,本以为一顿饭的时间就可以拿下,谁知……哨岗背后,竟然出现了朝廷的援军!”
这怎么可能?!
金禅恨得咬破了嘴唇——朝廷一直在暗中支持他与燮国大战,也一直以为他要的是燮国的地盘,他又与石秀有秘约……
朝廷根本不可能会对他有所防备!
他心火欲狂,却勉强有几分理智,“来了多少人马?”
“大概……四五万。”
这答案略微缓和了他的狂怒——四五万人,并不算少,可也并不多,而他部署从居延而入的将士略多于这个数目,他还是有胜算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的计划,是用金钱宝藏许以重利,让各族将士围住燮国的城池,让自己本族之兵从居延暗袭,在中原大地上撕开一个口子!
燮国,毕竟是边远之地,哪比得上京城与江南的富庶?!
但如今,却居然被人看破了?!
不……不对!
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若是朝廷真看穿他的计划,有所防备,为何只有五万人?整个天朝可调之军不下百万,光西宁兵府就有三十万之众!
这究竟是……?
面对扑朔迷离的事实真相,金禅不禁茫然了。
他竭力在脑中寻得一片清明,“是西宁兵府的命令,还是京城……?”
看着使者茫然不知的瑟缩情形,他挥手让他下去,随即咬牙不语的陷入了沉思。
“五万人,就把我的人马缠住了……”
“宛如蛇噬一般,虽然一时吞不下去,却盘绕着把我困住,想要慢慢吞下?”
因着这个可能,他的面色变为灰白,眼中发出锐利光芒来——
“要解这个困局,只有,从这里调兵增援。”
“可是此地正在围城——”
他的目光霍然一跳,顿时明白了所有!
“是你……是你这个妖女!”
这一瞬,他失去了平时的轻佻自若,宛如受伤猛兽一般咆哮着。
“你想解围城之困……没这么容易!”
仿佛从牙齿缝中飘出这句,他咬牙断然道:“加强攻势,三日内定要拿下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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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仍是寒意料峭,燮国与狄人之间这场激战越演越烈,原本以为是普通的边衅,却在二月下旬全面爆发,让诸侯国都为之侧目。
金禅仿佛非要攻平城池不可,连日来不顾各族的劝说或是抗议,攻势之激烈,似乎要将此城夷为平地!
有一种隐晦的流言开始在人群中传染,先是两军兵士,接着,就连或远或近的诸侯们都听到了这种近乎荒诞不经的传言——
狄人拼死攻城,是因为城中有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金枝玉叶的镇国长公主殿下!
这种传言一开始宛如民间所说的皇帝微服私访传奇,各国高层都是付之一笑,但随着这流言弥漫的速度与诡谲微妙的气氛,很多人开始重新评估这一可能。
如果是清远郡王是朝廷支柱,那么,摄政天下的长公主,就是如今复兴的基石!
若是这一基石真正在此陨落,未来……又会怎样?
在重重流言与算计之后,诸国的眼光纷纷开始关注这场大战。
朝廷却是又怒又喜,怒是为了居延被侵扰,喜则是为了五万大军暂时挡住了狄人大军,紧急结成木寨,占据了有利地形,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什么坏消息了。
局势由此越发诡谲起来,狄人两线作战,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金禅来回踱步,虽然仍是不疾不徐,眼中却终究透出焦躁与阴霾来。
“大王,居延那边不能再拖了,必须赶快支援,方能一举入关!”
心腹将领的建言让他心头火起,他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后者虽然心头发麻,却终究忠于职守,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燮国这边,您已经得到宝藏,区区一座城池也没什么意义,若是耽误了居延之战,从此以后,我们再难对中原有所企图!”
这些道理他都知道!
金禅压住心头的怒火,淡淡吩咐他下去。
他目光凝处,是那并不算高大巍峨的城墙。
一个阴魂不散的名字从他唇边吐出,冷笑的气息中含着狰狞,“只要城破,你的性命,就只在我掌握之中。”
“我就不信,你真正能算无遗漏!”
他喝声之下,冷厉森然的声调中,含着决绝之心。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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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梯在眼前不断被推倒,鲜血飞溅到城楼上,染红了衣角,还有一小块血肉落到了疏真的发间。
朱闻急忙替她除去,她却摇了摇头,继续专注看着战局。
“今日的攻势越发疯狂……”
朱闻熟悉阵局,越看越是皱紧了眉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狄人的愤怒感染,近乎癫狂的表现。
“狄人现在两线作战,看似风光,却是前后被缚,他们必定是想早日攻下此城,才能回援居延。”
朱闻点头道:“金禅此人,我也曾派人收集过他的资料,他虽然看似悠闲放旷,实则却最是心高气傲,不攻下此城,他的面皮就大大受损,是怎么也不甘心的。”
疏真微微颔首,“但是只要我们继续坚持几日,他终究要受不住内外压力,撤回军力,全力刺入居延。”
“他对中原的野心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燮国是穷乡僻壤,他还瞧不上呢。”
朱闻虽然口中说笑着,心中却也是深知,这几日将是千难万难。
他踌躇着看了疏真一眼,有心让她回去休息,却又怕她嗔怒——虽然那嗔怒的丽颜也美不胜收,他却终究不愿悖了她的意愿。
“小心!”
长形的光影从眼角掠过,他飞步上前,将她拉开,间不容发之时,一枝巨箭竟是射到了两人脚下,连城楼的青砖都碎为了三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