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香
每一根复合碳纤维都是有感觉、有生命力的，所以六个真人合力编织，居然在所有细小之处都不会打结，也算是一种惊人的技艺。
复合碳纤维比玻璃丝强韧得多，遇到玻璃丝可以轻易地将其打断，还可以顺藤摸瓜地追上去。
钱飞注意到了：即便卜可平是人仙，也无法显著扭曲物质之间交互的性质。
大约两刻钟之后，所有的玻璃丝都被逐出了霜窟。
有一个天师心有余悸地说：“我们要像这样保持多久？”
再过了片刻，突然，钱飞感到压迫在身上的碳纤维轻了一些，大约轻了六分之一的力道。
这让他心中一沉。
果然，有真人叫起来：
“老刀把儿！”
“他死了。”
死的，就是刚才第二个被阳炎攻击，并且受了重伤的那个天师，刚刚回到霜窟之内时，玻璃丝也曾经攻击他。
而现在，他突然死了，终究没有被救回来。
“玻璃丝，是玻璃丝杀了他。”
“玻璃丝又出来了。”
“就在洞窟中心，他是怎么进来的？”
钱飞喃喃地说：“像是能瞬移一样，这也是人仙的能力？”
老天王的声音却仍然无法冷静分析，吐了一口血：“他奶奶的，轮到老子了是吧……”
玻璃丝开始对着他的全身插了进去。
其实卜可平最希望先干掉老天王，毕竟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倒是刚才在山峰上，黑石山天王、天师们的站位，使得老天王被无意中保护起来了。
他们都是面对着西边的，老天王站在最前面，也就是最西边。
而现在时间是上午，太阳在东侧，“阳炎”也只能从东往西聚焦，所以先杀的最后排的两个天师。
众人收起法身，回到霜窟之内后，卜可平先把重伤的那个迅速解决掉，然后就盯上了老天王。
天师们匆忙地催动碳纤维去帮助老天王拔除、抵挡玻璃丝，不过此时他们见识了“瞬移”之后，自信心大受打击，心绪比刚才慌得多，动作也更乱。
开始有碳纤维打结。
刚才碳纤维还只是坚固稳定地包裹着钱飞，现在钱飞感到他们越来越稳不住，自己恐怕快要被切成饺子馅儿了。
自己的生命可能只剩下了一两分钟。
“还有什么办法？”钱飞紧急地转动头脑。
逃跑，不像个可行的选项。
黑石山的这几个好汉们从刚才开始就有一点不简单：他们没有一个彻底惊慌失措而逃跑的。
从理性上来看，在这个局面下，落单肯定是很不妙的选择，而敌人实力高强，也很容易追上来。
这时，让钱飞意想不到的却是老天王的举动。
满眼都是黑麻麻的碳纤维织成密网，他看不见别的真人，倒是距离自己最近的老天王的身影还能勉强从缝隙中看到。
只见老天王非常吃力地跪了下去，磕了个头，口中念念有词：
“神妙莫测、百无禁忌、有仇必报、有求必应、妖邪横行、所向无敌……黄大仙！”
黄大仙。
黄鼠狼？
钱飞惊讶地张大嘴。
只见老天王在念经的空隙叫道：“烧香，上供品，都给老子拜起来啊。”
在这密布碳纤维的空间之中是不是还能摆得下香炉，钱飞一度存疑，不过确实很快能闻到了熏香的香气。
还有其他真人一同的念诵声音，还有“咚咚”的磕头声，混杂在百忙的战斗之中。
钱飞目瞪口呆。
身为穿越者，终究是有思维盲点的：即便亲眼见到人仙在面前出手杀人了，他仍然抛不下内心深处的无神论思想。
特别是这个“人仙”在五年前还只是自己的副总，一副憨厚的模样来着。
不过话说回来，修仙之人通常不像凡人百姓那样虔诚祭拜仙人，他们的亲身体验告诉他们，修行比烧香管用，我命由我不由天。
钱飞和黑石山的高层下层打了那么多交道，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烧香拜仙，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高层信仰的是黄大仙！
平时刚愎自用、不可一世，死到临头才想去抱住黄大仙的大腿，黄大仙难道不会伸出小小的大腿，一腿踹飞了你们么？
而更让钱飞惊讶的是，很快，老天王居然抬起头来，不敢确定似的说：
“琉璃宫……？”
天师们的声音纷纷说：
“没错，刚才他老人家在属下脑子里说了，让咱们逃。”
“去琉璃宫。”
“为什么是琉璃宫？”
“别问了，快走罢。”
“老天王？走不走？”
钱飞在脑海里什么也没有听到。当然，他从来没有信仰过黄大仙，刚才也没有参与跪拜。
老天王斩钉截铁地下令：“走。”
他用碳纤维密密地包裹住钱飞，和天师们一同从山洞里出去，风驰电掣一般地向东飞走了。
一路飞到琉璃宫，并不需要用多少时间。
卜可平确实没有追来，但钱飞并不明白是为什么，总不能是追不上了吧？
难道琉璃宫是黄大仙的主场，所以卜可平怕了？
不确定。
黑石山的天师们一时顾不上别的，但还是把琉璃宫的人质也给带过来了，也就是以钟远为首的五位死士。
在琉璃宫降落之后，要凭着这几个人质去暂时压服琉璃宫的弟子们。
那些弟子们看着黑石山的天王天师，眼神里充满了隐忍的愤恨。
“隐忍”的眼神还能被看出来？
没错，这种清楚可见的愤恨感已经是隐忍的结果了，至少没有哪一个是立刻冲上来跟黑石山的人拼命的。
因为黑石山的真人们突然逃跑，使得前线遭遇毁灭性的打击，琉璃宫宗门的掌门，唯一的真人，已经战死，现在是“前任掌门”了。
经过解释，琉璃宫倒是知道了黑石山也有苦衷，被人仙亲自显灵出手对付，已经损失了两个真人，现在更是整个基业都丢了，库藏也保不住。
假使人仙在灵霄殿显灵降临，李木紫也不会是其对手。
不过，为什么卜可平没有亲自去对付灵霄殿，却只是来了黑石山呢？
这似乎有人仙境界的秘密在其中，钱飞姑且把这个现象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