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手之城
在郭吉到来之前,此处只有掘珠公司的油田与石化分公司,是很小的一个摊子,确实是建在地面上的。后来考虑到与强大的叛逃副总们之间必有一战,油井与石化厂都已经拆除,并且在地下重建了。
在铁路网日渐完善的如今,桃斋公司的内外交通几乎完全依托铁路。人们只知道火车进了隧道,然后下车之后就是灯火通明的桃斋公司了,而桃斋公司的具体位址,就此隐藏起来。
所有进山的铁路线,都掩盖在层叠如云的常绿树荫下,化为山岭的一部分。
最近半年多来,有了楼玄菲的支持,这些用于掩蔽的道旁树长势明显超出普通。这些事不需要她亲自做,只要安排十几个徒子徒孙过来就可以了,每个徒子徒孙都拿得到不错报酬。
假使米德耐心地从地面上的县城开始乘火车,或者沿着铁路隧道寻找,他是可以找到桃斋公司的。
但是眼下他在心理意志上是无法支撑这种细致工作了,而且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整个偌大的桃斋公司竟然可以用这种方式隐藏起来。
米德把目标转向了雪岩城,向西飞去。
这不是因为他对桃斋公司心存轻视,而是因为自从背叛那天开始,对桃斋公司就有一种内心深处的惧怕。
他总觉得钱飞的手段是在自己的想象之外。
在货币战争之中,钱飞确实施展了这样的手段,而此后米德在孤注一掷的冲动之中,仍然发现钱飞的手段出乎自己的想象。
所以,与其说他很快地失去了耐心,还不如说他是很快地失去了勇气。
望着那看似莽荒的群山,他心里只想到六个字:“此地不可久留。”
他飞去雪岩城,雪岩城却没有消失,仍然繁华似锦地矗立在盆地平原之中。
米德闯进了那平原,展开法身,化作一团硕大无朋的火流星,朝着雪岩城中央最高的四层高楼撞去。
城墙处的哨兵根本来不及示警,更来不及做出阻拦动作。
米德出身是黑石山的低层弟子,最高练到了筑基境界,并没有机会得到黑石山高级功法的真传。
现在他的实力,是从筑基中期一路代练灌顶灌上来的,而他始终没有掌握碳纤维之类的技巧。
他能够用来施展自己强横实力的方式,就是最朴素的燃烧。
整个法身都在燃烧,火流星所过之处,亭台楼阁都被点燃,沿路在雪岩城中冒出黑烟。
在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对巨大的,半透明的手掌,朝着米德推过来。
雪岩城的“推手”。
是雪岩城的真人出手了,不知道这是哪个真人的法身。
他的“大手”以一种柔和的、雄浑的力量压过来,想要把米德推出城外。
但他挡不住米德。米德的火流星直穿过那半透明的大手,冲了过去,如入无人之境。
片刻之后,一双更大的手掌在米德的面前升起。
这一次的更强,看来是雪岩城的掌门卢玉芹。她是当今世上最强的修仙之人。
如果不考虑代练灌顶速成的真人们的话。
而一碰之下,米德知道自己的实力已经高于她了。火球仍然轻松穿过了那手掌,她挡不住他。
米德大笑起来。
哈哈,是啊,司马吞蛟最亲近的几个人,如果实力还比不过这旧时代的婆娘,岂不是丢了司马大仙的脸?
然而,卢玉芹的法身手掌已经可以显著地改变米德的冲撞方向。
她的力量弱于米德,功法的风格更不是那么霸道,然而她要想在些微的程度上偏转米德冲撞的角度,米德却无法收住身形,只能多多少少地顺应她的引导。
刚才的那一双大手出现了,第三双大手也出现了。
六只大手高悬在晴朗的天空之中,相互密切配合地推手,仿佛在安抚一轮发疯乱跑的太阳。
米德开始感到费力了。
他点燃了一处又一处的房屋,随意地意识到了城中那些凡人如同蝼蚁一般在奔跑、取水、哭喊。
那些不关他的事。
他撞进了一间看起来挺重要的楼阁,冲进地下室,那里果然有钱箱,于是他把钱箱收进自己的法身中央,飞出来,然后是下一个楼阁,下一个钱箱……
想要去拿取第三个钱箱时,米德发现自己的身形好像变得越来越沉重。
那不应该是疲惫感。
别看他的法身一直在燃烧,其实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根本消耗不掉多少真气。按理说,他可以像这样不停歇地燃烧一年,也不会感到什么不适。
然后他惊愕地发现,在他的周围,除了那三对巨大的法身手掌之外,还有许多次一等的、次两等的修仙之人飞在空中,像是蚊子一样可厌而又弱小。他们汗流浃背同样在空中做着“推手”的动作。
他们的真气无法凝实成为法身,但是仍然丝丝缕缕地相互配合,微妙地影响着米德的行动。
几十个雪岩城弟子加入了,几百个加入了。
终于,米德变得像是一个刚出辣锅的“丸子”,红赤而又灼热,在雪岩城中,被几百双手揉来搓去,抛到东、抛到西。
当他越来越想要校准自己的方向,就越来越吃力,甚至越飞越高,变得连点燃一栋房屋都无法触碰到。
当他仔细地俯瞰下面,发现街道上、屋顶上,数不清的凡人都在推手,男女老幼都有,好像那些凡人也能将推手的力量汇集到来犯者的身上!
仿佛整个雪岩城都举起了双手,庞大的城市把全部力量聚焦到他这火球的身边,在约束他、消耗他。
区区两个钱箱,这一点收获令人很不满意,但米德感到自己身上的真气运转越来越滞涩,火焰变得越来越小,明白现在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他奋起全部力量,朝着北方冲去。
尝试三次,失败三次,到第四次的时候,终于冲出了那层层叠叠、绵绵不绝的无形推手的影响。
临走时,他还不忘从无忧江的江面上低空掠过,击碎一艘吃水很深的银船,烧死了船上的所有人,夺到了第三个钱箱,并且吐了一大口血到江水之中。
“这一点是不够救市的。”米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