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吞蛟
卜可平不仅奈何不得钱飞,而且还不得不挤出笑脸相送,把他送出交易所。
钱飞在众人仰慕或猜忌的目光中,自在地大步走向鹤伴园的山门。
不过,这时候钱飞与身边的债务部女郎们,心里还都紧绷着。
此处仍是敌境。
不要说尚未走出山门,即便已经离开,也得要距离拉到一二十里之外,才能稍微安心。
就在将要走到山门的时候,忽然天色一亮。
此时已经是傍晚,但是天上仿佛出现了第二轮太阳似的。
钱飞抬头看,所有人都抬头看。
只见一轮明晃晃的火流星,对着钱飞砸了过来!
钱飞:“……”
这至少是真人境界的神通。
钱飞一行连忙低头前冲。
但是巨大火流星的速度本来就比他们快得多,而且还带制导的,稍微拐了一拐,仍然对准他们落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钱飞已经自忖必死,但流星陨石却没有落下。
睁眼一看,它已经四散碎裂,化为漫天火雨,并且数十万碎片在空中燃烧殆尽。
周围的空气顿时热了三分,像个蒸笼一般。
米德从山门门口走了出来,就在他们的十步之外,走得趔趔趄趄。
突然,他吐了口血,昏迷倒地。
他本来已经咬牙下了决心,即便接盘四个多亿的巨债,以后的人生作为老赖度过,也要下手杀了钱飞。
他想的是,身负巨债总比身负血仇要轻松。
没想到另外有人克制了他的道术,使得他受了重伤。
唐心纯面露喜色:“有人来救我们了吗?是何方高人?”
钱飞已经注意到了火雨之中显现出一个人形来,认出了那个人形,苦涩地说:
“是司马吞蛟。”
他这次来鹤伴园,本来是来找卜可平处理债券的,很不想见到司马吞蛟。但司马吞蛟还是出现了。
司马吞蛟从空中徐徐落下,站在钱飞面前,长身玉立。
这个人的身高与钱飞差不多高,外表不那么强壮,像个玉面书生。
在成为真人、飞升成仙之后,他的容貌已经恢复年轻,头发胡须都是漆黑浓密的。
钱飞回想起,当初刚刚遇到司马吞蛟的时候,那时钱飞十九岁,司马吞蛟已经七十六岁了,是个佝偻老人,两人结成了“不死不休”的忘年交。
而如今,司马吞蛟像个年轻人,以后也将长生不老,永葆青春;钱飞虽然还没有老,头发却反而已经白了一半,比当年憔悴了许多。
司马吞蛟快乐地说:“老友,别来无恙?”
钱飞紧握双拳,微微颤抖,没有回答。他心里想的仍然是“不死不休”这四个字。
司马吞蛟拍拍钱飞的肩膀:“我听说段家老太太活下来了?嗯还有旧员工搞了个新公司?他们干得不错。你别这个表情,我不会动他们的,他们对我来说不重要。我还要探索大道,这里奥妙无穷,是无止境的,我忙得很。”
钱飞想要像过去那个好奇有活力的少年那样,问他,究竟怎样修行才能快速晋升?我当初都没有成仙,你是怎么成仙的?是怎么做到的?快告诉我。
钱飞也想要怒斥他。他还记得段氏兄弟的惨死,他还记得小侄女焦黑的尸体,小女孩那被司马吞蛟的铝热剂烧得焦黑。
他还记得旧公司遭遇的挤兑,满地是成为废纸的钞票,厂房被抢劫一空。
他现在身上还背着几个亿的债,这些友善投资自己的债主都有可能倾家荡产。
司马吞蛟,你辜负了多少人,现在露出像是没事人一样的表情?我早该看出你是个疯子。
但是钱飞什么也没有说。
司马吞蛟上前一步,热情地把他紧紧抱住。
这诡异的姿态,让女郎们都看呆了:“……”
钱飞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司马吞蛟在他耳边说:“你对我来说才更重要。你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哈哈,我没有老婆,所以你就是最重要的了。真的,探索宇宙大道,是很寂寞的,别人都不懂,但我知道你懂。我还想再次和你同行。”
钱飞没有说话。
此刻他不想说话,他只是扭头盯着司马吞蛟的眼睛。
司马吞蛟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眼神却是清澈而又诚恳的:“现在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不会再答应跟我重归于好了。唉,其实你在意的那些人,跟大道相比,哪有那么重要?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这一点,然后继续来跟我同行。我等你。”
司马吞蛟放开钱飞,又对左右高声说:“钱飞是我最好的朋友。谁都不许伤他性命,明白了没有?”他的声音看似温和,却能传遍整个鹤伴园的前山后山。
然后他对钱飞挥挥手,就飞走了。
女郎们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情,跟着钱飞走出了鹤伴园的山门。
李木紫回头望向鹤伴园。
她还可以看到半山腰有仙鹤飞舞,交易所门前人头攒动。
如果仅仅看这里的兴旺景象,看刚才司马吞蛟那清澈的眼神,或许有人会认为这里是个好地方。
财富在流动,在增长,而且所有的人都是自愿的。
所有的人眼中似乎都充满着希望。
贪婪的希望。
但是她也想到了,自己宗门灵霄殿曾经发生的血案,自己的恩师一度是似乎被炸得粉身碎骨,后来却又在司马吞蛟的身边出现了。
而宗门的库藏也被其大量偷盗。
掌门人背叛宗门,而且监守自盗,而且杀伤了多个长老。
在很多宗门都发生了类似的事。
她也会想起跟着钱飞去鹤岭废墟所见到的一切。
鹤岭,掘珠公司。
那里是天下一连串宗门血案的最初一桩,可能也是最为惨重的一桩:导致了天下规模第一大仙宗的毁灭。
那些盗取的财富都聚拢在了鹤伴园。
在鹤伴园的交易所里,看起来就像是众人在兴高采烈分食天下人的血肉。
而且,财富的增长也并不会是无限的,这场盛宴会有终结的一天。
它的崩塌,恐怕会比此前所有的几十桩宗门血案加起来更为可怖。
李木紫可以通过朴素的思想来想到这一点。
在她的身边,冯瑾也停住了脚步,一起回望那交易所。
冯瑾的眯眯眼里露出向往的眼神,喃喃地说:“我觉得我好像能预测它涨跌的规律。只要在跌到底开涨之前的那一刻买进……”
李木紫美目圆睁,无语地看着她:“……”
冯瑾脸红得像个苹果,说:“我不会去炒的。走,咱们跟着老板去天色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