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吞蛟的身影
钱飞了解郭吉这个人,郭吉素来稳重,是不会凭着胡乱推测就开口的。
郭吉从独轮车的底下翻出了一个箱子,里面是个有把手、有转盘的机器。其他人则从泡泡村里搬出了一台笨重的发电机。发电机本来该是蒸汽机驱动的,但是此地氧气不足,难以给蒸汽机升火,所以干脆他把独轮车里的灵石抓起一把,投进发电机。
又有三四个小孩,跑到洞窟深处,挂起了一张黑色布幕。
而那台有把手、有转盘的机器组装了起来,钱飞很熟悉,是一台电影放映机,正是他所设计的那种。
钱飞的心头涌起一股喜悦,惊喜地说:“你们拍了电影。”
郭吉笑说:“正是。不是我拍的,是这几个小子们拍的。”他指了指挂起布幕的那几个小孩,那是住在泡泡村里的孩子,年纪最大的不过十三岁。
泡泡村本来就有电影摄影机与放映机,但是在钱飞把郭吉引介到泡泡村之前,因为用电紧张,没有余裕使用电影器材。
五月下旬,蒸汽地狱的灾难尚未发生,此处的地脉已经数次有了响动,泡泡村已经移动到了这里,村民通过裂缝,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个湖底洞窟。
忽然有一天,他们发现有许多人进来,知道要发生不得了的事。于是宋村长不惜停下村里的全部用电,派了村里几个最擅长摆弄机器的孩子,把摄像机搬到了裂缝处,装上了最后一卷空白胶片,把电线也扯到这里。
宋村长的决定是正确的。摄像机开始运转的时候,司马吞蛟已经来了。
电影在钱飞面前开始播放,一开始,司马吞蛟已经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整个画面像是苏联老电影里有时用的大画幅镜头,容纳大量人物,每个人物在场景里都显得较小,像是黑白的卷轴画。
其左侧是地脉心脏,约莫有两三成能映在画面里,即便是黑白画面,也能看出其中熔岩的快速流动。
右边则是站着大约四五十人的样子,后面好像还有人,拍摄得不够清楚。
这些仙风道骨模样的人站成一堆,有些混乱,但大体上还有一定的秩序。当初泡泡村的孩子们在拍摄的时候,基本上都不认识那些人,只是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站在他们中央的,是三个发出光辉的人。
司马吞蛟。
区破。
卜可平。
这三个人曾是钱飞掘珠公司的副总,现在是赚得盆满钵满的叛徒,泡泡村的人认识他们,观之无不咬牙切齿。
司马吞蛟在银幕上的模样,与两年前背叛钱飞时相比,并无什么相貌上的区别,但是“特效”不一样,很是特殊!
他与区破、卜可平三人,不像是有实体的人。
该怎么说……仿佛是P上去的一样,是平面的纸片人,但是“栩栩如生”,因为毕竟其实是本人到访。
毫无疑问,司马吞蛟、区破、卜可平三人已经登仙,这个“特效”绝不是还在路途上的修真之人能显现出来的,即便巅峰阶段的真人也不能。
三人自己就发出均匀散逸的光辉,仿佛没有某个特定的焦点在发光,不像其它的修真之人要用特定法宝或者真气来照明,同时像是纸片一样缺乏立体感。
钱飞与李木紫、冯瑾都看得目不转睛。
其中特别是钱飞,这个世界的电影是他发明的,而他过去面见真仙的次数也不少,但他从未有机会去拍真仙入镜的电影。
毕竟如果特意请仙下凡,扛着个摄像机对他说,我想给你拍个电影,这仙人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没想到真仙在电影上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也很难说,在理论上真仙显形的形态是自在万方的,或许这只是其中一种而已。
其他修仙的老头们纷纷跪拜司马吞蛟,因为他已经是真仙。
钱飞从中能认出很多。
他们全都是宗门血案的凶手,是各个宗门的高层叛徒。
叛徒凶手们齐聚在此,为首的是司马吞蛟、区破与卜可平,说明桃斋公司的覆灭就是最早的宗门血案,而这些副总们是后续各个宗门里血案的幕后推手。看他们纷纷跪拜的样子,这是再明白不过的证据了。
而且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在别处可见不到这许多真人、融密期的老祖们像是太监公公们一起恭谨跪拜的样子。
李木紫的惊讶远远在钱飞之上。
在银幕上的跪拜众人之中,她赫然见到了自己的师父,前任灵霄殿掌门李鹤西。
李鹤西在今年四月的灵霄殿水上厅一战之中,只留下了一只手。别人都以为他是与入侵袭击者交战,力战而亡,粉身碎骨,没想到是叛逃了!
即便是平时端庄镇定的她,也不由得全身颤抖,幸好在这里所有人都盯着屏幕,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不,其实钱飞已经认出了李鹤西,但刻意没有提出。
李木紫自己的亲生父亲只不过是农家里一只平凡的花毛公鸡,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李鹤西对于她来说,不仅是授业恩师,而且就像是在人间、在“她的大学”的时代的父亲一样。
四月灵霄殿血案之夜后,李木紫坚忍地顶下了悲痛,但没想到在此刻见到了师父还活着,空了一只袖子,对着司马吞蛟露出诌媚的赔笑。
活着的消息并不令人高兴,因为师父是成为了叛徒。
在血案之夜,灵霄殿失踪了的那两位长老呢?说不定他们才是被师父所杀害的。
五大名门正派之一的灵霄殿,素来以主持江湖正义为己任,其德高望重的掌门,已经做了十年掌门的李鹤西,竟然毫不犹豫地以残忍的手段背叛了。
过去谁也没有认清他的真面目,是吗?还是说,司马吞蛟给他的东西,足以引诱他放弃一切?
那东西大概可以想见,无非就是“代练”与飞升。
可是已经飞升了的司马吞蛟,带着这许多人来到这里,大费周章,又是在追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