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
裴珀鸣请罪的折子很快得到了批复,圣旨降下后众人反应各异。有人暗自庆幸,有人拍手称快,有人心有不满,却也不敢公然说什么,于是朝堂内外是难得的平静。
莫涵重新回了刑部主理修订律法之事,李晟轩应允他所有事务都可直接上报,不受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管束。
然而即便如此,方紫岚还是没有撤下弹劾裴珒卿问罪裴珀鸣的折子,李晟轩也并未把她的折子打回,只是压了下去。
见状裴家人没有轻举妄动,就连宫里的太皇太后,都称病不出了。大大小小的官员自认看清了风向,纷纷去越国公府嘘寒问暖。
一时之间,原本门可罗雀的越国公府变得门庭若市,方紫岚不胜其扰,一概不见。可清静了没多久,登门拜访之人便另辟蹊径,缠上了府里出门的其他人。
这日阿宛采买完药材,从路边摊上买了一根糖葫芦,优哉游哉地边走边吃,谁知还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住了。
拦路的妇人笑意盈盈,“这不是越国公府的阿宛姑娘吗?真巧啊。”
闻言阿宛立刻黑了脸,这已经不知道是几日来第多少次的“偶遇”了,弄得她都不想出门了。
“阿宛姑娘别走呀,我是兵部吴侍郎家的……”妇人拉住扭头就走的阿宛,被她不耐地甩开了,“这位夫人,我不过是越国公府里面一个小丫鬟,您不必如此。”
“阿宛姑娘不必过谦,谁不知道你是越国公府的医女,哪里是小丫鬟可比的……”妇人不依不挠再次跟了上来,阿宛快走了几步,想要把她甩掉。
“阿宛姑娘你别着急走呀,等等我……”妇人说着给身旁的丫鬟们递了眼色,几个丫鬟跑到阿宛前面,把她团团围住了。
阿宛停住了脚步,压着火气皱眉道:“这位夫人,你究竟要做什么?”
“阿宛姑娘,我……”妇人甫一开口,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阿宛。”
闻声阿宛猛地转过头,仿佛看见救星一般喊道:“楚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来人正是楚彬,他背着包裹风尘仆仆地走了过来,抓住阿宛的手腕,带着她离开了。
妇人还想再说什么,却在对上楚彬寒意泠泠的眼眸时,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待走出了好一段距离,楚彬才问阿宛道:“发生什么事了,适才那些都是什么人?”
阿宛叹了一口气,闷闷不乐地把前因后果和楚彬都讲了一遍,他听完后关切道:“那岚岚她……”
“她能有什么事?”阿宛没什么好气道:“这些人欺软怕硬得很,专挑我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下手。”
“柔弱?”楚彬哑然失笑,阿宛理直气壮,“难道不是吗?萧姐姐就没什么人敢拦她。”
“是,阿宛说的有道理。”楚彬配合地点了头,阿宛心满意足,顺口咬了一颗糖葫芦,却是龇牙咧嘴直呼疼。
“少吃糖葫芦,免得牙疼。”楚彬颇为无奈,阿宛嘴硬道:“明明是天太冷了,糖葫芦都冻冰了。”
楚彬没有和阿宛争论,只是与她一道走了回去。两人入了府门,便看见刚从府衙回来的方紫岚。
“你回来了?”方紫岚看见楚彬时倏然一愣,他微微颔首,欲言又止。
“你跟我来。”方紫岚带楚彬去了书房,被忽视的阿宛撇了撇嘴,闲来无事便去看晚膳准备的如何了。
楚彬看着方紫岚关上了房门,神情严肃了些许,“岚岚,顾原死了。”
方紫岚神色一凛,当初她让楚彬跟踪顾原去鄯州的时候,便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如今真切地听在耳中,还是有些唏嘘。
“之前我查到今春时顾原新养了一个外室,那外室是汨罗人。”楚彬继续道:“加之莫公子找到了一封手书,萧姑娘托千金坊的姐妹比对了字迹,查到了西坞城云氏的左先生身上。”
“慕容清?”方紫岚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楚彬反应了过来,接口道:“很有可能。顾原修订律法的草稿既是出自左先生之手,那背后定和慕容清脱不了干系。”
方紫岚神情复杂,低声道:“我以为顾原是纪宁天安插之人,却不想竟是……”
她没有说下去,楚彬叹了一口气道:“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关系。”
“什么意思?”方紫岚看向楚彬,他抿了抿唇,“杀顾原的人,手法眼熟得很,是鬼门中人无疑。”
刹那间方紫岚只觉如坠冰窟,楚彬扶住她的肩,“岚岚,最坏的可能,便是他们结盟了。”
纪宁天和慕容清吗?一个鬼门之主前朝皇子,一个汨罗忠正世子,祭司预言的天命之人。
难道汨罗祭司预言中的重新定天下,竟是这么个定法吗?
“我们没有证据。”方紫岚凑在楚彬耳边,声音轻若羽毛,一扫而过。
“他们做下这等事,如何会留证据?”楚彬覆在她肩上的手收紧了几分,“岚岚,左先生筹谋已久,虽然你逼慕容清杀了他,但他到底留了多少后手,为慕容清埋了多少暗棋,我们一概不知。长此以往,情势不容乐观。”
方紫岚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知道。”
楚彬定定地看着眼前人,温声问道:“岚岚,你还好吗?”
“我还好。”方紫岚答得很快,像是稍慢一点便会露馅一般。
“裴珀鸣的事我听说了,我替你去盯着他。”楚彬主动请缨,方紫岚却摇了摇头,“不必了,裴珀鸣如今禁足在府,有人盯着他,不用我们费工夫。”
楚彬还想再说些什么,方紫岚没有给他机会,自顾自地说道:“更何况,若想把人扎在裴家院子里,实非易事。我不想身边人再冒险了,尤其是你。”
“好。”楚彬应了下来,方紫岚长舒了一口气,然而她轻松了没一会儿,便局促不安地喊了楚彬的名字。
“我在。”楚彬安抚似的握住了方紫岚的手腕,她反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我请温崖为你把副蛊取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