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箭
方紫岚后退一步,欧阳梓柔扑了一个空,上前急道:“方大人……”
“你别着急,有事慢慢说。”方紫岚抬手拍了拍欧阳梓柔的后背,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道:“皇甫鑫退婚的事我听说了。事已至此,流言蜚语是在所难免了,但欧阳夫人也不至于把你关起来吧?”
“不是我的事。”欧阳梓柔摆了摆手,神情焦急,“是紫桐!”
“方二小姐?”方紫岚放下了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怎么,她要嫁与裴潇泽大人了?”
“不是。”欧阳梓柔面色发白,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紫桐要嫁与珒国公大人做继室了。”
方紫岚愣了半晌,才道:“梓柔你这是听谁说的?不可能……”
“是紫桐亲口所说。”欧阳梓柔见她不信,赶忙解释道:“昨夜我在祥盛酒楼上,见紫桐入了裴家的画舫,心中担忧便去寻她。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跌跌撞撞什么都不肯说,直到被我逼急了,才告诉我说……”
她没有说下去,方紫岚心中一紧,“是珒国公胁迫她的?”
“我觉得不是。”欧阳梓柔摇了摇头,“紫桐那性子吃软不吃硬。若是受人胁迫,她宁为玉碎也不会让对方得逞。”
“那就是自愿?”方紫岚眉头紧皱,欧阳梓柔双唇紧咬,“可我昨夜见紫桐的模样……”
她说着声音中多了一丝涩意,“奈何我爹娘因皇甫家退亲一事生了我的气,将我禁足在此,不得离开房间半步。方大人,就当是我求你,你替我去看看紫桐好不好?”
“你先别担心。”方紫岚把纷乱的思绪理了理,分析道:“即便方二小姐铁了心要嫁与珒国公做继室,宰相大人也未必会同意。他纵横官场多年,又素来疼爱子女,想来不会任由方二小姐乱来。”
“我知道宰相大人不会坐视不理,可男女婚嫁,吃亏的多是女子,我害怕……”欧阳梓柔急得快要哭出来,方紫岚只能颔首道:“我答应你便是,稍后我就去相府走一遭。”
“多谢方大人!”欧阳梓柔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随即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道:“请方大人在此稍候,我有样东西,烦请方大人带给紫桐。”
方紫岚嗯了一声,欧阳梓柔转身回了房,不多时就跑了出来,把捧在手中的木匣交给了她。
“这是什么?”方紫岚掂了掂木匣,有些份量,但不是什么大件物品,带出去应该不难。
欧阳梓柔的目光落在木匣上,低声道:“这是我新制的袖箭,原本打算等紫桐成亲的时候赠与她作贺礼,现在看来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胡说什么呢?”方紫岚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方二小姐有宰相大人替她撑着,你有爹娘保护,还远不到要搏命的程度。如今你们只是姻缘未到罢了,前面自有好日子可盼,莫要说什么丧气话。”
闻言欧阳梓柔点了点头,“多谢方大人,梓柔不胜感激……”
“梓柔。”一道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柔柔响起,打断了欧阳梓柔还未说完的话,她抿了抿唇,小声喊了一句娘。
方紫岚看向来人,仪态从容温婉如画,正是欧阳夫人。
只见她悠然行了一礼,道:“欧阳卫氏见过方大人。”
方紫岚回了一礼,道:“欧阳夫人安好。”
“方大人私入内院,可是府上有什么招待不周?”欧阳夫人微微一笑,方紫岚面不改色道:“府中亭台楼阁精巧雅致,我一时看得入神,不小心迷了路,误入此处,幸得欧阳小姐指路,这就准备回去了。”
“原来如此,请方大人随我来。”欧阳夫人侧身让开了些许,方紫岚大大咧咧地拿着木匣径直向前厅走去。
然而她刚走出欧阳梓柔的院子没多远,就听身后的欧阳夫人道:“方大人请留步。我有些话,想要同方大人说。”
方紫岚停住了脚步,转头望向欧阳夫人,她颇有耐心地站在原地等答复,既无催促也无不耐。
过了好一会儿,方紫岚若有所思地颔首道:“好,欧阳夫人但说无妨。”
“方大人请移步一叙。”欧阳夫人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方紫岚跟着她入了内院主屋,见她屏退了女使,身边只留了一位嬷嬷。
“欧阳夫人想要同我说什么?”方紫岚开门见山问得直接,欧阳夫人也毫不含糊,“这个木匣是梓柔送给方大人的吧?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方紫岚好整以暇道:“既然欧阳夫人知道这是梓柔送我之物,那我如何处置,要不要告知夫人,都是我的事。”
欧阳夫人忽然笑了,“方大人不必有如此戒心。我是梓柔的娘亲,当然希望她好。我知道她想如方大人一般立身朝堂,而我却百般阻挠。想来在你们眼中,我算是个恶人了,对吗?”
“欧阳夫人待梓柔如何,我一个外人不敢置喙。”方紫岚淡声道:“这个木匣里面装的是梓柔新制的袖箭,不知欧阳夫人想要同我说的话,是否和袖箭有关?”
“无关,也有关。”欧阳夫人缓缓道:“方大人爽快,我有话便也直说了。梓柔平日制些袖箭之类的小玩意,在京城很是受人追捧,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牵扯军备朝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顿了一顿,声音沉了几分,“袖箭这等民间流行的小玩意,若是出了岔子,无论如何都还有补救的余地。我说句不好听的,便是伤人性命,只要是个平民,欧阳家都能摆平。可若是军备,牵连甚广,一旦出事,别说梓柔性命不保,便是整个欧阳家,恐都难辞其咎……”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哐当一声,方紫岚手边的茶盏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抱歉,手滑。”方紫岚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神情凝重道:“欧阳夫人之言恕我不能苟同。在我眼中,人命无贵贱,平民性命与将士性命并无差别。更何况,我大京将士浴血在前,本就是为了护佑百姓。”
欧阳夫人深吸一口气,“方大人乃战场杀伐之人,自是不懂我们这些内宅女子惜福保命之心。既然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