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
方紫岚神色阴沉,“就凭你们这种不入流的乱砍乱刺,以为真的能杀死人?乱葬岗中的许多人,被你们扔进来的时候还没死透,只因伤重难行,活活被困死在下面。这种滋味,请你们务必好好品尝。”
她说罢拽起地上的女人和少年,一手一个拖到了乱葬岗前,如法炮制,然后推了下去。
她冷眼看着好似断线风筝一般坠落而下的人,一字一句寒声道:“这才是你们真正的报应,由我亲手完成。”
末了,她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仔细地把手上血迹擦干净,随即手一松,任由丝帕随风而去,最终挂在了乱葬岗旁边低矮的树枝上。在暮色残阳的映照下,似是染血白帜,不知祭奠了何人。
做完这一切后,她转身走到了阿宛身边,声音轻松了几分,“走吧,我们回去。”
阿宛轻轻点了点头,快步朝村里走去。方紫岚跟在她身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净纤细的手指,心底自嘲地笑了笑,本就是沾满鲜血的手,还在奢望什么呢?
林建走在最末,一路上哆哆嗦嗦连话都不敢说半句。他早就听说方紫岚是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将军,然而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亲眼目睹,实在让人头皮发麻。
三人一路无话,走回了那对母子所在的院落时,天已全黑。屋中微弱的亮光,在黑暗中显得尤为醒目。
“我去看看他们。”阿宛说着径自向屋中走去,身后的方紫岚低低地嗯了一声。她没有回头,并没有察觉到这声音中有什么不对。
阿宛离开后,方紫岚一手以剑指地支撑着身体,一手拿出青瓷瓶,迅速地吞了一颗药进去。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拿着青瓷瓶的手攥得很紧,却是止不住地抖。
林建呆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正欲喊阿宛,就见她一个眼刀扎了过来,“你若是敢说出去半个字,保长就是你的下场。”
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明晃晃的威胁,林建当即点头如捣蒜,又听她吩咐道:“你去为嫣儿姑娘找一副棺材。若是找不到就自己做,不用我教了吧?”
“是。”林建赶忙应下,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为难道:“不过方大人,这大晚上的,就算是做我也不好找材料,能否通融一下,等到明日一早,我立刻去找?”
方紫岚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你先扶我进屋吧。”
闻言林建走到她身边,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方大人……”
方紫岚无奈地啧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我现在使不上力,劳烦你给我当会儿拐杖。”
“不劳烦。”林建配合地支住她的身体,两人一步一步地向旁边黑乎乎的空屋子移动。
“方大人,您这是……”林建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惹得方紫岚轻笑出声,“我方才的话,是吓唬你的。”
“什么?”林建一脸疑惑,方紫岚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不会像对待保长那样对你。”
她话音刚落,就听林建长舒了一口气。她不由地抿了抿唇,“这么怕我?”
林建猛地点了点头,却忽然意识到什么又猛地摇了摇头,“不怕。”
“这么违心?”方紫岚神色淡了几分,肃声道:“怕也好。我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但可以让所有人都怕我。”
“方大人,您可真是……”林建顿了一顿,许久才继续道:“与众不同。”
“今时今日我能站在这,自然是与众不同的。”方紫岚停在床榻前,“行了,你去帮我把灯点上,就可以出去了。”
林建听话地点了灯,却犹豫着没有出去,“方大人,您……”
“不过是以前征战留下的旧伤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方紫岚状似不耐烦地打断了林建的话,“吃过药没什么大碍,熬过今晚就好。”
听她如此说,林建不再多说什么,告辞离开了。然而他离开之后还是不太放心,就等在院中待阿宛出来以后,把刚才的情形都告诉了阿宛。
阿宛听完他的话,眉头紧皱,“多谢告知,我这就去看看。”
林建摆了摆手,阿宛也没有和他多客套,快步走向了方紫岚所在的屋子。她一进屋,就见方紫岚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脸色发青。
见状阿宛走了过去,手还未碰到方紫岚,她便睁开了双眼,定定地望着她,问道:“那对母子现下如何?”
“那女人命是保住了,但失血过多加之疫病发热,虚弱得很。”阿宛坐在她身边,声音发闷,“那小孩许是白日里被吓得狠了,高热昏迷不醒,怕是活不过这两日。”
方紫岚抬手轻拧眉心,“若是活不了,就等他死后放火烧了林家村。”
“你当真要放火烧村?”阿宛神情严峻,方紫岚淡声道:“乱葬岗的情形你也见了,一旦入夏天热起来,尸臭会蔓延得更快,不烧只怕要酿成大祸。”
阿宛垂着头没有应声,半晌才再次开口道:“那你呢?为何偷偷用药?”
“我下乱葬岗的时间太长了,尸毒入体,蛊毒压不住了。”方紫岚疲惫地闭上了双眼,阿宛伸手探到她衣袖之下,摸到她脉搏的那一刻神色凝重了几分。
“不是什么大事。”方紫岚有气无力地声音传到阿宛耳边,“区区尸毒而已,定是会被我体内霸道的蛊毒吞噬殆尽。药我用了,这几日至多难熬些罢了。”
“而已?罢了?”阿宛重重地重复了这几个词,气不打一处来,“你……”
方紫岚本以为依照阿宛的性子,必是要数落自己一番,谁料她话还未出口就咽了回去,这般反常自是引起了她的怀疑,她睁开双眼看了过去,“怎么了?”
“我……我虽然没有为你制新药,但是……”阿宛咬了咬唇,迟疑了一瞬还是说了出来,“我怕你染上瘟疫,便调整了你每日吃的药,更换了几味药材。和你救急用的药,相冲……”
“你说什么?”方紫岚愣愣地看着阿宛,却见她急得快哭出来,“轻则昏迷,重则……”
她不敢说下去,方紫岚心中有了计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有什么补救的法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