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了
塌了
常老头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张所长一抱拳沉声解释:“警察同志,我是家里的户主,常旭升。”
“这位朝阳,不,王德明小同志是我儿媳妇的干弟弟。”
“是在我们家借读。”
“只是跟我家媳妇是干亲!”
张所长眉毛一挑,鼻子轻哼,嘴角一撇着说道:“呵,你们这个封建家庭的干亲还很多嘛?”
“还有好有坏?”
“怎么着?”
“还维护着你们那个腐朽的小圈子呐?”
“不敢!”
“老朽虽然是封建腐朽家庭出身,但是对自己的出身也痛恨不已。”
“出身无法改变,但是思想可以,尤其是政府组织学习了“老三篇”之后,更加的觉悟。”
“故而去年也积极的响应政府,卖了一处宅子后,将款项全部捐到了朝鲜战场,略表寸心!”
“哦?”张所长略微有些惊奇,又是微微皱眉着说道:“既然有这个觉悟,怎么还?”
“唉,家门不幸,从小溺爱,老朽也力不从心了!”
“这次也希望政府能教他们好好的改造,重新出来做人!”
张所长认可的点点头道:“行,老同志有这个觉悟就好!”
“不过嘛”张所长指了指饭桌上的菜肴道:“觉悟还是要继续提升!”
“要积极的改造自身,努力的适应新社会!”
“我们要反对铺张浪费,要勤俭节约!”
夏锡五也起身抱歉解释:“警察同志,我是中医学协会的正骨大夫夏锡五,今天是我收徒王德明小同志的日子。”
“故而依照了老礼节,做了拜师礼。”
“这是我的不是,怨不得王德明同志和常旭升同志!”
“是我的觉悟不够,给政府摸黑了!”
王德明赶紧挺身而出,面带羞愧着说道:“张所长,还是我的觉悟不够!”
“没有及时的向师长们讲解和传达政府的号召和精神!”
“仅仅考虑到了尊师重道小的方面,而忽略了反对浪费,要勤俭节约!”
“好了,”张所长面容缓和下来,语气平淡道:“我今天来也不是向你们宣传政策的,只不过以后要注意。”
“所长!”
“有发现!”
门外一个搜查北房的警察手里捧着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大烟土,从门外快步进来,“就在北方西屋的一个小床下面。”
“所长,我们也有发现!”
去82号院搜查的警察也同样捧了一块大烟土,“隔壁院子的东厢房北屋,就在炕洞里!”
张所长的面容重新恢复了冷峻,恶心的看了一眼常有光,仿佛是在看一条蛆虫,“将常有光、马秀莲、常有蓉三人全部带走!”
两位警察立即将常有光从椅子上拽出来,押到门外。
另外的警察已经从82号院将马秀琴奶奶和常有蓉大姐也带到了81号的院子里。
跟随过来的姐姐阎宝珍看着丈夫被警察从房间里押出来站立不稳,被干妈王淑琴和王奎氏两边一起扶住。
外甥常仁春和外甥女常宜春,小脸煞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紧的依偎在阎宝珍身边抱着她的大腿
张所长临出门前,又回身看了眼饭桌上的众人,“新中国,新社会,新觉悟!”
“希望你们都彻底的与过去的封建作风做决裂!”
“做一个新时代的中国人。”
张所长站在81号院中间,两边泾渭分明,一边是警察押着常有光母子三人,一边是常老头和阎宝珍等人,至于砂锅居的师傅徒弟们早早就走人了
张所长大声宣布:“共查获大烟土6两,依法予以没收!”
“查获大烟烟具3套,依法予以没收!”
“查明共有马秀琴、常有蓉、常有光三人继续非法吸食大烟,依法逮捕并羁押去看守所。”
“一周后,人民法院将依法对常有光等人进行公开判决!”
“届时家属可以到场!”
“收队!”
张所长一马当先,带着大队的警察,押着常有光母子三人,离开了鼓楼东大街81号院。
院里一片寂静。
一阵风吹来,吹落了石榴树上飘下来的叶子,纷纷洒落在院子里,竟有几分凄厉之感。
“哇!”
直到这时,常仁春和常宜春才敢哭出来:“达达(满人对爷爷的称呼),太太(对奶奶的称呼)和阿玛,为什么都被警察带走了?”
常老头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分别擦拭两个孙子脸上的泪水,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太太和爸爸是因为触犯了政府的法律了!”
“所以警察带走他们,要进行教育。”
“等他们改正好了,就会放他们回来的!”
“达达,您以前不是做过律师的么?不就是给人打官司的么?”
“能不能让警察早点放太太和阿玛回来?”
常仁春年纪稍大,之前听大人聊天也记住过几句,知道自己的爷爷以前当过律师。
常老头嘴角一扯,露出苦笑,站起身摸了摸孙子的头,趁机教育孙子,“仁春啊,爷爷那个律师证啊,是解放前买来的,现在可不顶事。”
“现在是新中国,新政府,新社会。”
“这律师证啊,得好好上学,考试考出来的才行。”
常仁春抽涕着仰头:“达达,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好好考试。”
“以后再也不让太太和阿玛触犯法律了。”
“嗯,好孩子,哈哈!”
常老头安抚好孙子,面容羞愧的对着夏锡五一抱拳道:“家门不幸,出了这一档子事!”
“让夏大夫您见笑了!”
“今儿招待不周,我也不留您了。”
“改日,改日我找您一起听戏!”
夏锡五长叹一声,抱拳回礼道:“常二爷,您客套了!”
“咱交浅言深,不过有德明这一层子关系,我也劝您两句。”
“咱们旗人有多少人家,都是抽大烟抽败家的?”
“现在新政府强制性的帮着戒大烟,无论对自己个的身子骨,还是对家庭,都是好事儿!”
“咱们年岁都大了,您也放宽心。”
“只要戒掉了大烟,政府就把他们都放回来了。”
“夏大夫,咱们老爷俩可谓是一见投缘,也劳您上心了!”
“嗐,咱们啥日子没经历过,大风大浪都过去了。”
“现在这日子可好着呢。”
“何况,我还有这么好的孙儿孙女儿在。”
“我可得好好的保重自己个!”
“雅轩(荣四爷,)您帮我送送夏大夫。”
等荣四爷送夏锡五、吴定寰一同离开,常老头又转向王淑琴,惭愧道:“亲家母,我常旭升持家无道,教子无方,让您见笑了!”
王淑琴宽慰道:“亲家公,有光品性纯良,咱们也都看在眼里;这抽大烟也不怨他,前些年好多人家不都抽么?”
“刚刚夏大夫说的在理儿,这政府帮着咱们让有光把大烟戒了,对有光好,对咱们也好。”
“等有光戒大烟回来了,在城里找个工,这不就立业了么?”
“借您吉言!”
“就是委屈了宝珍了!”
“亲家公说的哪里话?宝珍嫁到您家是她的福分.”
“行,您扶着宝珍,带着孩子回屋休息休息,我看宝珍的脸色不太好。”
常老头转身回82号院,身形落寞,边走边唱着戏:“我站在城楼观山景,忽听得城外乱纷纷”
王淑琴看着常老头的背影,微不可闻的叹息,随后道:“继夫人,我扶宝珍回屋休息,您带俩孩子睡一会儿吧。”
“嗯,苦了俩孩子了,哭了这老半天!”
“啊!”
“宝珍!”
“宝珍!”
“德明,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