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
虚惊一场
大永历
1154年，七月末。
持续在蛟河上航行了快半个月，此时唐家的船终于来到越州国国境边缘。
这也是最关键的时刻，如果被人发现郑银屏的身份，想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唐家小姐唐莲雨早已察觉到三人的来路有点问题，不过毕竟有恩于自己，很贴心的没有点破，也装作没看见三人在靠近关隘时躲进船舱的动作。
唐丰商号在当地很有名，挂着唐字灯笼的船过来，路上的小船纷纷避让，时而还会有人对着船拱手作揖。
唐家不仅买卖干的大，名声也是极好，并不是为富不仁的类型，不论大小商贾还是平民百姓，都对其礼遇有加。
唐莲雨站在甲板上一一还礼，就这么看着大船接近关隘水闸。
负责看管水闸的官兵一见是唐家的船，只是看了看唐莲雨递来的文书，压根就没有检查船舱，随即便命人打开水闸放行。
到目前位置跟郑银屏想的差不多，利用唐家能免检免签的特点可以轻而易举的出关，只要离开越州国，接下来就安全多了。
但水闸才刚升起来，这就出意外了。
一行人骑快马赶往水闸，跟负责的官兵交谈两句，随即踩着木板走上船。
“这位官爷为何拦下小女子的船？”
“唐小姐莫慌，在下孙炜，不过是来问问而已。”
躲在船舱里的三人从木板间的缝隙偷窥，当看清楚拦下船的人，顿时心里一惊。
这居然是曾经堵截她们的梅花卫千户，孙炜。
坐唐家的船，行程就不是她们说了算的，经常会在城镇中停留。
如果照原计划坐乌篷船星夜兼程的顺流而下，孙炜骑马还真不太可能追的上。
但这么做如何过关隘就比较麻烦，可以说是必须要冒的风险。
现在预想中的风险来了，三人在船舱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纷纷竖起耳朵听着动静，万一唐小姐把她们卖了，也好第一时间跑路。
“官爷想知道什么？”
孙炜故意用目光在甲板上扫了扫，若有所指道：
“小姐来时可曾碰上什么人？”
“只是在路上碰到了些许水匪，多亏家丁和船夫卖命，才击退了他们。”
郑银屏和黎璎珞的身份有点问题，还像是有所隐瞒一样遮遮掩掩，结合梅花卫找上门，唐莲雨一听，就知道孙炜肯定是来找杨依依她们三人的。
不过唐莲雨没有说出三人的事情，梅花卫的名声早已臭大街了，甚至可以说正因为梅花卫在找杨依依三人，足以证明她们是好人。
“是吗？小姐有没有见过三个与你年龄相仿的姑娘？她们应该跟小姐你的船走了同一条路。”
唐莲雨正想说没见过，但立刻意识到这是在套话。
一般这么问，不知情的人第一反应应该是让孙炜描述一下他要找的三个人是什么样的，直接否定反而会露出破绽。
生在商贾之家，唐莲雨的‘扑克脸’技能已经炉火纯青，心里暗道这孙炜狡猾，但脸上丝毫未表现出来。
“官爷要找的三个姑娘是什么打扮？不瞒您说，我们一路走来见过不少人，三人成行年龄相仿的姑娘也有一些。”
回答十分得体，听起来就像是积极配合一样。
孙炜盯着唐莲雨，像是在辨认她是否在说谎。
这举动很不礼貌，不过梅花卫千户的官服穿在身，没人敢说他的不是。
“三个姑娘都是江湖人，一个佩剑，一个持棍，还有一个背着一把长枪。”
这个描述给唐莲雨也弄懵了，听起来跟杨依依她们仨对不上，难道自己猜错了？黎璎珞用剑，郑银屏用枪，这倒是对的上，但用棍的杨依依就对不上了。
她当然不知道杨依依的如意金箍棒被玉圭收进了须弥界，听了孙炜的描述，反而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而这极为微小的疑惑也被孙炜捕捉到了，他说：
“没见过就算了，小姐不必费心。”
听起来这句话像是相信了唐莲雨的说辞，躲在船舱里听着动静的三人也都松了口气。
但随即就听孙炜说：
“如果小姐遇到那三人，就请帮我带个话。蛟河上的水匪与官府勾结之事属于我们梅花卫监管不力的责任，我已经得到命令正式处理他们，对于威胁到过往船只深表歉意，我个人很想亲自感谢三位侠义之士出手相助，但有命令在身，此前多有得罪，若是下次相遇，炜必定摆酒谢罪。”
郑银屏想卖唐家一个人情利用唐家的船平安出关，这个想法没错，但忽略了一个问题。
水匪。
这群家伙可是亲眼见过三人的，而且好几十个人见势不对就赶紧跑了，想追上去灭口都追不上。
这就留下了目击证人。
正好，孙炜在追踪的时候发现蛟河上有水匪出没，稍微一调查，发现这帮家伙居然跟官府有勾结，立刻派人通知梅花卫总部，要来了稽查令。
在追上唐家大船之前，孙炜先带人扫了水匪，又抓了跟水匪勾结的官员，稍微一审，他们就把最近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自然，孙炜也想到了郑银屏会趁机坐唐家的大船出关。
听到孙炜这么说，躲在船舱里的三人已经绷紧肌肉准备动手了，跟孙炜面对面的唐莲雨也紧张的不行。
但说完这些话，孙炜朝唐莲雨抱了抱拳：“打扰小姐行程了，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不便过多打扰。”
说罢就非常干脆的带人下船，完全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的意思。
待在甲板上的唐莲雨被这番操作弄的摸不到头脑，这梅花卫是来干嘛的？她倒是不怕被梅花卫以‘窝藏犯人’的罪名给抓起来，毕竟唐家还是有些人脉的，自己只要一口咬定不认识不知道就行了。
但孙炜明明知道三人在船上，却装作不知道，这个操作让人迷惑。
不仅唐莲雨迷惑，躲在船舱里的杨依依三人也迷惑。
这就，不追了？
“不用怀疑，他确实不打算追了。”
李成蹊的声音让三人纷纷看向杨依依手里的玉圭。
“梅花卫上头来了命令，说是柳州国对越州国施压，倘若郑银屏在越州国出了什么意外，必然会起刀兵之祸。”
郑银屏惊讶道：
“李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我会算嘛。”
其实是李成蹊查看孙炜个人物品的时候，看到他怀里藏着一份公文，上面写着李成蹊说的内容。
越州国跟柳州国只是敌对，并没有真的打算开战，就算要打也得有战争准备时间。
原本越州国抓郑银屏只是为了手里有个筹码，但如果真的激怒了柳州国，一旦正式开战，战争准备不足的越州国将会十分被动。
所以朝廷权衡利弊，就给梅花卫下了新的命令要求放过郑银屏。
不过话说回来，李成蹊对孙炜的观感其实不差。
他带人来抓郑银屏是因为有命在身不得不做，夸她们打过水匪，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敬佩。
如此公私分明的人，李成蹊不觉得他是个坏人，自然观感就不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