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
“赤番队要攻打监狱?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我说啊,怎么会信这种流言?赤番队不过是群小屁孩而已。”
“才不是流言呢,我刚刚在洗衣房工作的时候听到狱卒聊天,他们说赤番队的人在集结,不知道会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
“真的假的……”
格雷特沃端着餐盘穿过走廊,目光平静,排队打到了自己的特别配餐。
结束了一上午的劳动,狱友们已经浑身覆盖上一层白霜,室内的温度看起来远不止狱卒所谓的零下十度,手指几乎不敢弯折,人们把手夹在腋下,就像是塞了冰块到心脏上一样,瞬间整个人都从重体力劳动的疲惫中清醒过来。
他随意找了个位置,立刻有人端着盘子过来,挑了挑眉毛,问道:
“你是挡炮弹的那個格雷特沃?”
“是我。”
“牛逼。”来人立刻坐了下来,跟他握了握手:“这里的犯人对你崇拜已久,大多数,都是被天环抓起来的反王党和反北条家的人士,你当初挺身而出,抵挡机炮,掀翻坦克的样子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实在是太牛逼了。”
这人的声音有点大,立刻吸引了周围人的聚集。
“这是格雷特沃!?”有人喊道:“你不该被关在这里的,你是英雄。”
“省省吧,那又怎么样,这个世界需要财阀、政客、皇帝和畜生,唯独不需要英雄。”
“我操,真的是格雷特沃,原来你一直被关押在这里。”
格雷特沃没想到,自己被放出来参加集体劳动,居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甚至好几个贝塔阶的强者走了过来,用拳头撞了撞他的肩头,表示认可。
“格雷特沃,你是个了不起的人。”
这些人的夸耀,让格雷特沃有些茫然,他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谬赞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我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可不会有勇气去挡炮口。”
一名贝塔阶的【武者】跟他用力握了握手,他羡慕地看了一眼格雷特沃高大健壮的身躯,钦佩地说道:
“逆流而上的人,永远是了不起的人。”
接着,他又自我介绍道:
“李楚熙,自立党人士,我是因为反对北条家的垄断,才被抓进来的。”
“格雷特沃·夜歌,天炽环赤番队的二把手,幸会。”
“我是金载允,这是我的同伴周旭,北条家联手政府,强行吞并了我们的家乡,把那里改造成了工厂,看到你真好,在我们的家乡,你鼓舞了很多人。”
“我也来自外界地,感谢你们为自由和权利的抗争。”
“我是前战争部的官员山上越,被认为是政治犯诬陷入狱,赤番队的主张我很认可。你们这些青年才是国家的未来,能够看到你这样的年轻人挺身而出,我真是非常欣慰。”
“感谢您的支持……”
格雷特沃一个个交流下来,惊讶地发现,这座白鸟町监狱可以说是人才济济。从地方叛乱头子,落魄贵族,政治犯,声名远扬的怪盗,甚至还有一个科学家和普通的妇女。
无一例外,他们被以‘危害国家安全’的名义丢到这里,可随便拉一个人出去,在旁人眼里都该是爱国者。
“过去我们总觉得赤番队的做法太过激进,直到我们自己身陷囹圄,我们才知道,未曾觉醒的是我们。”
来自政府的前外交官,惟名由纪夫悻悻说道:
“我以为莪也是统治阶级一员,可他们根本不把我当回事,我错了,我错的太透彻了。天环不过是君王与集团统治人民的工具,我也不过是上面的一颗螺丝……也许只有打到环之王,才能真正迎来救赎。”
被关押在此的囚犯,经过折磨和服刑,已经丧失了对于国家的热爱,意志迷茫。格雷特沃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心中缺乏一个主导的思想。
“但是没有了环之王,我们的民族存在还有意义吗?”有人忍不住质疑道:“天环能存在就是因为环之王万世一系的统治,皇室的存在可是旧时代的活化石,还有什么比得上旧时代的产物吗?”
“这话说的……明明我们已经是未来人了,却把旧时代的东西奉若圭臬,不觉得可耻吗?”
格雷特沃看了一眼反驳者,说道:
“难道非要有主人管着才能算是一个民族国家吗?”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之前,他们的眼中满是敬佩,但现在,却充斥着怀疑和忌惮。
有人便喊道:
“格雷特沃,你是赤番队的二把手,你有什么想法吗?”
人员的聚集,引起了狱卒的注意,他大声吆喝着‘喂,起开!’,然后用电棍打在他们身上,试图驱赶人群。
狱卒今天,似乎格外谨慎和暴躁。
是出了什么事吗?
格雷特沃目光一动,他想起来之前旁人交流的话语。
‘赤番队要攻打监狱?’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九龙聚会。
难道是冲着人手空虚的时候来的?也有可能,如果是镜的话,他干得出这种事情。
于是,他挺起身,站了起来,故意大声喊道:
“我们,就不能自己成为自己的主人吗?”
“喂!混账,你在狗屁什么!”
狱卒见有人挑食,勃然大怒,朝他走了过来:
“你给我下来!”
格雷特沃看了一眼狱卒,转过头,朝囚犯们说道:
“天环人不是因为有环之王才配做人,明明是环之王,他若是没有了天环人支持,他才狗屁不是。”
这样刺激的话语立刻激怒了狱卒,他们惊恐地怒吼着:“放肆!你竟敢侮辱环之王!把他丢进寒池!”
“好!够胆!”一名贝塔阶武者的囚犯哈哈大笑,突然起身,将勺子掰断,直接刺在了狱卒脖子上!
嗤!
鲜血喷涌,狱卒被偷袭的一瞬间,几名贝塔阶的强者不约而同地行动起来,他们的力量虽然被压制,但是技巧却保留着,他们捡起餐盘,朝狱卒头上砸去,几个因为政治斗争被卷进来的囚犯们高声喊着:“冲出去!狱卒们要杀光我们啦!”
“开什么玩笑!”
“揍死这帮狗日的!”
“妈的,拼了!”
囚犯受到鼓动,迅速团结在了一起,开始围殴攻击狱卒,格雷特沃趁机找到几名赤番队和反抗组织的成员,相比于无组织的突然暴动,他们紧急讨论起来对策。
“镜可能真的发动了袭击,我们应该里应外合。”
“但这么突然的事件,我们还不能肯定大姐头什么时候会过来呢。”
“可是依然如此了,我们若是什么也不做,接下来狱卒会用最残忍的方式教训和惩罚我们所有人的。”
“总不能白白流血牺牲吧……”
就在格雷特沃打算开口时,突然间打成一片的囚犯中有人喊道:
“医生呢!医生呢?名乃夫人要分娩了!”
他的喊声无比焦虑,紧跟着就是女人的惨叫划破监狱上空,带起阵阵余音。
“停手!”
格雷特沃赶紧站出来,几名主犯也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放开狱卒,把这些衣衫不整的混蛋丢回去,看守和关押方便互相对峙起来。
格雷特沃看向那名大喊的男子,他记得那人叫三浦,是个背锅进监狱的印刷厂工人,因为印了不符合天环某财团利益的文件,就被丢到了这所监狱。
三浦性格内向,此刻被一群人围观起来,成为人群的焦点,他立刻憋红了脸,连忙解释:“名乃夫人是72号房的女囚,她刚刚还在踩缝纫机,突然间倒地不起,嘶声裂肺地哭喊,我看她的羊水已经破了。现在恐怕就要分娩了。”小說中文網
“喂!”有囚犯立刻愤怒地看向监狱看守:“你们居然把孕妇丢进监狱,还让她踩缝纫机,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呵呵,就你们这些叛国的混蛋,还好意思说我们。”监狱的看守抹去鼻血,纵然被这些人偷袭揍得鼻青脸肿,但此刻,他们却丝毫不慌乱。
原因很简单,被关押到这里的人,多半是有良知的人,他们的教育和道德,不可能容许他们就这么舍弃掉孕妇的生命。
所以,小泽泉太郎认为,要看守有良知的政治犯,那么监管他们的人自然要是一群人渣败类,才不会心慈手软。
别说孕妇了,这所监狱连小孩子都有。
“医生呢?”一名贝塔阶低吼道:“你这畜生,还不去找医生。”
“医生?”看守冷淡地说道:“没有那种东西。”
“你说什么!?”犯人们震惊了:“我们服刑了这么久,难道连医生都没有配给吗?”
“喂喂喂,凭什么要花纳税人的钱给你们这群罪犯准备医生?”狱卒一摊手:“你们不是对环之王陛下不满吗?那就别享受我们的福利啊,真是的,哪有一边反对当权者,一边又要求当权者提供待遇的?你以为自己是来享受生活的吗?”
听闻这番言论,囚犯们愤怒地又要冲上去揍人:“开什么玩笑,我们是天环的公民,这可是四国之一,不是军阀啊!你们连基本的人道主义都不讲了吗?那可是孕妇,搞不好会一尸两命的啊!”
牢房深处,又传来了妇女的惨叫声。
“孕妇,又如何?”
狱卒扛着电棍,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们不过是一群罪犯而已,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你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用劳动提供商品。”
“卑劣!”格雷特沃从人群中挤出来,痛斥道:“连基本的同理心都没有,你还是人吗?”
“我——让我看看,你,你,还有你这个格雷特沃,都是贝塔阶的强者呀,不过那又如何?我就算只是个阿尔法阶的狱卒,现在你们也不敢动我。”
狱卒的头子出言不逊,还嚣张地走到人前,扬起下巴,才能看到格雷特沃的脸,他鼻翼翕动,讥讽地笑道:
“怎么?不神气了?”
“你想怎么样?”格雷特沃沉声道。
“诶呀,您言重了,我一个小公务员,哪敢对你一个贝塔阶怎么样呢?您可是精英,格雷特沃·夜歌,我知道你,你之前是有名的外科医生吧?啧啧啧,医生,真好啊,医生先生(sensei),你这样的人能轻松成为社会的名流和精英,可是不理解我们小人物的心底。”
狱卒眉眼拧成一条缝,笑呵呵地说道:
“我什么也不想干——只不过啊,我恰好跟小泽典狱长的私人医生关系很好,而这位私人医生又恰好懂得接生,偏偏这位私人医生,除非我开口请求,不然他可不会为囚犯服务呢。”
“救命!”走廊里又传来孕妇的凄惨叫声:“救救孩子,他会卡住的,谁都好啊,救救我的孩子吧。”
“你这蠢猪——”有囚犯恨得咬牙切齿:“喂,格雷特沃,你快去救那个孕妇吧。”
“不行。”格雷特沃摇摇头:“这里的卫生环境不可能进行手术,只会导致宫颈感染,何况……”
他抬起手,捏了捏拳头,几乎无法迸发出一点生命粒子。
如果没有这东西,对于孕妇和胎儿的安全根本无法保证。
即便是现在发达国家的医疗水平,孕妇的死亡率也高达16.1/10万,也就是说每10万人里,会有约16个孕妇会死亡,其中常见原因有产后出血、羊水栓塞、子宫破裂等。
尤其是产后出血,是分娩期的严重并发症,是产妇死亡的首要原因。何况如果不进行检查,如果存在羊水栓塞,这类分娩并发症,死亡率更是高达60%是孕产妇死亡的主要原因。
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子宫瘢痕和梗阻性的难产,导致子宫破裂也有可能,而天环人因为依赖剖宫产,子宫破裂的发生率年年升高。
格雷特沃听到三浦说名乃夫人的羊水破了,按照正常情况,破水后要赶紧平躺下来如果站着或走动,羊水会流走更多,而且脐带万一跟着羊水一起流出来,卡在宫颈口,会影响胎儿供血供氧,非常危险。
——但这么冷的环境,让人平躺下去无疑会导致患者体温迅速流失。
妇产,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难产更是威胁到胎儿和孕妇生命的巨大难关,即便是现在也无法完全克服——更别说是在这卫生条件和器械都没有,甚至温度和湿度严重超标的监狱里。
更糟糕的是,由于没有设备体检,产妇本人怀孕的时候的妊娠高血压、糖尿病等情况都不知道。
格雷特沃无法动手。
倘若是有那股力量,那救赎治愈的生命力,就可以给予产妇最大的支持,让其度过难关。
“就是说啊,被禁锢了超凡力量的滋味儿如何?”
狱卒踮起脚,伸长了手臂才拍了拍格雷特沃的肩膀,他几次试图在对方耳边低语,但格雷特沃实在个子太高,他红了红脸,才嚷嚷道:
“跪下。”
格雷特沃张了张口,说道:
“至少让我先去看看情况——”
“没长耳朵吗,先生,”狱卒促狭地盯着他:“我让你跪下。”
“喂,你这畜生!”囚犯们义愤填膺,就要出手揍人。
开什么玩笑,格雷特沃可是他们这边的领导形象,如果他下跪,不就代表屈服了吗?
他不能下跪。
不论如何,都不能下跪。
格雷特沃盯着对方,突然打出一拳,将狱卒揍翻在地,随后,他半跪在地上抓起对方的衣领,冷冷说道:
“我下跪,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立刻转过身,冲向牢房深处。
“你这个混蛋!”
狱卒被揍翻在地,下一刻,犯人们立刻冲上来,把他团团围住,就要狠揍一顿。
轰!
监狱之外,突然响起了轰鸣的炮火声,紧接着,大门被瞬间踹开。
“起来。”
紫灰色的头发被寒风裹挟着,她脸上满是烟熏和鲜血,但不妨碍她拖着典狱长的尸体,甩到了狱卒的面前:
“你们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