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扫了一眼桌上吃得干干净净的饭菜,又看沈陌这一副吃撑了的模样,心下忍不住笑了起来,面上却是不显。
又看沈陌摸出几两银子,递了过来,看他那模样,想来这些银子是他的全部身家了。
按理来说,作为琴师阁第一琴师,不该这么穷困才是。不过贺云想着,大概是琴师阁的人太抠门了,才会把这小傻子给忽悠住了。
更是在发现小傻子废了后,立马把人驱逐了出去,还真是,无情呐。
贺云见沈陌看着手里银子那依依不舍的目光,原本打算不收他银钱的心思一转,立马伸手把银子接了过来。
嘴上还要道上一句,“欠多少银子,你自己记下,日后慢慢还。”
沈陌的目光随着银子朝贺云看去,就见贺云将那几两碎银放进荷包里,塞进怀里。
又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很是大气的叫来小二付账。两人来的是一家很有名的酒楼,点的又是招牌菜,自然不便宜。
等两人离开时,那一张银票找补回来的银两只比沈陌那几两碎银多一两。
因此,沈陌惊讶得张大了嘴,然后又把这个记下,他倒是想是买个小本子记下,可是他全部的银钱都给了贺云。
此时是真正的身无分文了。
要想赚钱,干杀手的老本行显然不太行。至于卖艺嘛,原身爱琴如命,是绝对不会用自己最爱的琴,最爱的音律去换取银钱的。
所以这个赚钱的法子也直接堵死,沈陌还得随时保持住原身的人设,赚钱这件事就更加艰难了起来。
于是他凑近贺云,轻声问着,“贺云大哥,你知道怎么赚钱吗?”
“赚钱?”贺云看沈陌拧着一张脸,似乎在烦恼如何还他钱这件事,现在还问了出来。
于是贺云也反问着,“你会什么?”
“我会……杀人?奏乐?”
沈陌应声,随即摇摇头,自己反驳了起来,“我已经离开琴师阁,不能继续杀人,杀人也没有酬劳了。”
“奏乐……我的琴应当为知音识律的人而弹,不可。”
若不是当初原身只会用琴音杀人,那他定然不会选择用琴音,而是用其他的东西。
如今摆脱了琴师阁的桎梏,他自然是不愿意让凤栖再沾染上任何血污的。
贺云听着沈陌的话,也明白他的意思,也没为难他,而是说着。
“这样,你好好伺候我,随叫随到,听话就好。给你一天算十文的工钱,慢慢抵消如何?”
一天十文铜钱,一两银子就得两千文铜钱,要还清,可真是遥遥无期。
更别说这一路上,沈陌身无分文,吃穿用度都得借贺云的钱,那债台高筑,他怕是永远都还不完。
沈陌心里默默计算,表面上却是连连点头道好,完全一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傻孩子模样。
贺云猜到沈陌一定会答应,反正他也不是真的要让沈陌还钱,只是给了一个拴住对方的借口罢了。
于是他就这么把第一琴师拐走了。
贺云是恰巧经过琴师阁所在的城池,正巧听到沈陌被赶出琴师阁的消息,好奇心使然,便跟踪了沈陌。
至于为何阻拦沈陌杀人,只是他觉得沈陌音律之中带着挣扎,他听出沈陌那琴谱之中的纠结。
沈陌是不想杀人的,所以他才会冲动的出手抵挡住。
事实上,沈陌的确没有杀人的心思,至于贺云听出来的挣扎纠结,仅仅只是因为沈陌觉得有些为难。
毕竟,那个时候沈陌还在琴师阁所在的城池中,他还没有走远。一旦他杀了人,就会传播出去。
到时候琴师阁的人会猜到他没有废,他倒是不怕琴师阁的人,只是他会嫌麻烦,琴师阁的人要是总在他身边环绕,那他会很困扰。
这是他纠结和挣扎的真正原因,但在贺云耳里听出来的却截然不同,他还觉得沈陌头上的“傻白甜”三个字越发亮了几分。
要是沈陌知道了他的想法,恐怕得在心里叹上一句,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原本贺云是打算去野兽成群的边界看看,而途径这里的。如今带上沈陌,他有些纠结要不要继续往边界赶。
只是后来想了想,还是准备去边界。自从魔王降世,那些野兽越发猖獗了起来,边界的人更是死了一批又一批。
如今两方的关系可以说是紧迫到了极致,贺云准备去搭把手,毕竟,边界若是失守,那便不再是一个人的事情。
带上沈陌,大不了到时候将人好好护着就行。
这么想着,贺云也告诉了沈陌,他要去边界。至于曲谱一事,他也没有再吊着沈陌,而是直接在借沈陌钱买了个记账小本本后。
把曲谱写在了小本本上,就这么一下,沈陌对那个小本本是爱不释手,一旦两人停下来休息,沈陌就会将手放在琴弦之上。
轻轻拨弄几下,仿佛在试弹,又始终没有成句的曲调传出。
直到有一日,两人赶路也赶了大半个月了,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干净的小溪,两人喝了点溪水,便坐着休息。
沈陌寻了快平滑的石头,小心翼翼的将琴放在上面,一边站在那里,他把写着曲谱的小本本妥帖的放在怀里。
眸子轻轻闭起,仿佛在冥想一般。贺云坐在一边,背倚着树干坐在地上,目光看着沈陌,耳边只听得到溪水潺潺流动的声响。
好一会儿,沈陌睁开双眼,金色的眸子仿佛映射着光亮,叫人看着就不愿意移开目光。
下一刻,沈陌的手动了,只听一声闷响,仿佛重锤落到心上一般,让人下意识的聚气凝神了起来。
紧接着,曲调随着沈陌的拨弄,缓缓而出。这曲谱是贺云交给沈陌的,此曲并非杀伐之曲,反而类似于静心曲。
仿若温凉的溪水,将人轻柔的包裹住,让外界的一切都进不来,让人心神皆安。
在贺云眼中,沈陌仿佛与眼下的景色合二为一了一般,通身散发着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姿态,叫人心下一紧。
贺云随手摘下身旁小灌木的叶子,他用手指轻轻摩擦了一下叶片两侧,将更薄的一边置于双唇之间。
随着沈陌弹奏出来的曲调,贺云这厢也应和而来,他这边的曲调一出,便引得沈陌侧目看了过来。
二人也只是对视了一下,便齐齐移开眼,沈陌更是直接闭上眼,十指在琴弦之上翻飞。
耳边的曲调一道高昂向上,一道低沉冗长,明明完全不同,却格外的契合。
杂糅在一起时,仿佛这首曲子才真的完美了起来,两人自然也明白,沈陌满心欢喜的弹奏着。
贺云也配合的吹奏着,两人不发一言,只以乐会友。这一弹奏,便是足足一个时辰,才在贺云吹奏的破风声中停下。
沈陌看向贺云,就见贺云手中的树叶已经裂开一道口子,想要再吹只能另换一片。
于是贺云将手中的叶片丢弃,也没了继续吹奏的心思。毕竟,只用嘴吹,也足足吹了一个时辰,他嘴都酸了。仦說Ф忟網
也是这时,他抬眼看到沈陌亮晶晶看过来的目光,就听沈陌腼腆的征求着,“可以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