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确实有些飘飘然,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自高丽国王辛禑被元廷册封为征东行省左丞相、高丽国王后,其对大明就有颇多不敬,虽然其在外交上并没有断绝与大明的联系,时不时还是会派使臣前来,但高丽的初衷就一个:
两边押注。
毕竟大明早些年就已经在辽东占据了一块地盘,并和纳哈出形成了对峙之势,纳哈出几次南下都没赶走大明,在这种情况下,高丽内部也拿不准大明与元廷谁会成为辽东的主人。
站在外面,两边都看好,两边都不得罪,这是高丽最初的打算。
可随着高丽国内倾向于元廷的声音越来越多,尤其是大明占据铁岭等地之后,高丽国王辛禑显然开始与大明“决裂”,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纳哈出、元廷谁的承诺,胆子一时之间大了起来,竟然叫嚣通过战争的方式夺回铁岭等地。
朱元璋从来没将高丽放在眼中,大明在辽东的敌人也只是一个纳哈出,只要消灭了纳哈出,就能截断高丽与元廷的通道,到那时,高丽想派个人找元廷的人聊天都难,更不要说什么相互勾结、两面夹击了……
但顾正臣不这样看,趁着纳哈出在新泰州盖房子,买的里八剌在捕鱼儿海钓鱼的间隙,不收拾收拾棒子怎么行?
再说了,大福船也好,宝船也好,新式火器也好,这些都是需要经过战争测试的,不拿出来试试战场作战效果,不敢亮剑,菲猴子也敢蹦跶……
出于复仇、维护大明皇帝尊严、练兵、威慑,嗯,发财等需要,这场仗必须打。
没有人反对,那就商议如何打吧。
顾正臣让徐允恭找出高丽的情报文书,挨个念给众人听,并比对着舆图,介绍着高丽的军事部署情况。
随着信息逐渐明确,赵海楼、于四野、唐岩等人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很显然,高丽的王城并不好打。
不好打的关键不在于那里有一座城,而在于外围遮拦少,且防卫军多。
顾正臣带了九千来人,一旦对王京发动进攻,必然会遭遇多个方向的围攻,这可不是海州防守战,虽有火器之利,但火器的作用在进军途中很难发挥最大作用。
一旦被人围困在路上,虽然有把握杀出来撤退,但达不到作战目的。
尤其是顾正臣还希望进入王京,最好是见一见辛禑,这就更困难了。
且不说王京城能不能打下来,认定可以攻克,然后呢?
作战与入城必然是匆促进行,所携带的物资、火器、火药弹不多,若是被高丽军队给堵住出路,当火器用尽时,那就只能战死在王京了。尛說Φ紋網
作战目标很明确,任务也很清晰,但执行难度很大。
唐岩直言道:“以我们九千人的队伍,想要毁灭王京是有可能,但要入城、占领,不太可能。何况对方周围部署军队多,一旦开战,必然会从各个方向牵制我们,甚至会切断了我们退路……”
冯福也认为难度过大:“虽说从这江华湾到王京只有五十里,急行军挺进作战闪击王京是有可能。但江华湾里有高丽水师,岸上有驻军,王京城外也有大军,城内也有军队,这五十里路,我们每走十里,都可能会被困阻在外,等杀到王京附近时,怕会寸步难行。”
顾正臣一句话不说,只是安静地看着众人。
即使是赵海楼、于四野等人,也认为此番行动过于冒险,毕竟这里就九千人,一旦作战,还不能全部都用上,如果留下部分人看船,可以作战的人手估计只有六千。
如此少的人,不太可能打破数万大军的封锁,并将两万守军的王京打开,还可以全身而退。
稍有不慎,很可能是全军覆没。
顾正臣什么都没说,安静地听着,待众人说完之后,看向朱棣、徐允恭等人,问道:“你们怎么看?”
徐允恭看向朱棣。
朱棣走出来,言道:“要取王京,就眼下局势必然难克,甚至很可能损失不小。先生素来主张谋而后动,以低战损高杀伤为要领,弟子以为,先生既然剑指王京,想来不会做冒险之事,必有其他安排。”
赵海楼、唐岩等人看向顾正臣。
顾正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就我们这些人手,突袭王京实在是冒险,所以,我们需要休整一段时日。”
“休整?”
赵海楼、唐岩等人茫然。
这都出征了,只要跨过大海就能杀到高丽海边,直接威胁王京,这个时候又要休整?
徐允恭眼神一亮,言道:“先生的意思是,以时待变?”
顾正臣打了个响指:“没错!”
以时待变!
这个时间点是死局,可拖一拖,等一等,说不定就活了。
等是煎熬,但也蕴含着变化与可能。
这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冒险,也不是顾正臣的独舞,而是一场大局,变化终将来到。
三月。
高丽使臣中仅剩的四人抵达辽东的连山关,看到了正在调动的辽东大军,畏怕至极,急匆匆赶路,至九连城,接近鸭绿江时,发现明军已集结了无数兵马,随时可能南下高丽!
打听到的消息是,辽东都司倾尽全力,要征讨高丽,以报复高丽杀害大明使臣。前线指挥将领为叶旺,兵力合计十六万。
虽说高丽使臣不太相信明军在辽东有十六万兵马,但所见之处,无数兵马威武雄壮,很明显他们是在做全面战争的准备!
高丽使臣连忙返回境内,将消息快速传出。
边关早就收到了消息,毕竟那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都难。
消息很快传入王京,左侍中(类宰相)李仁任听闻之后顿时紧张起来,骑着马找到正在狩猎娱乐的辛禑,言道:“大王,明廷无礼,非说大明使臣为我高丽所杀,现如今陈兵在江外,不能不应对。”
辛禑嘻嘻哈哈,不以为然,稚嫩未褪的脸上满是不耐烦:“父亲去办就是,问我何来?”
父亲!
这是辛禑与李仁任亲密无间的称呼。
想当年,恭愍王被弑杀后,是李仁任主张让身份存疑的恭愍王独子江宁大君辛禑继任王位,当年辛禑只有十岁!
而现在,辛禑也不过十六岁。
辛禑拥有一切,全靠李仁任帮扶,故此在私底下,多称其为父。
李仁任拿不准主意,言道:“此事过大,还请大王廷议,也好商讨出个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