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田毕竟种了几十年的地了,看气象还是很有经验的。
不出所料,林青霜刚走出龙泉村没多远,天空就下起了雪子,又急又密,打在油纸伞上,噼里啪啦作响。
林青霜却恍若未觉,片刻没有停顿,只顾着赶路。
不一会儿,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雪子也变成了雪花,在呼啸的北风中,如煞白的妖魔,肆意狂舞。
所幸林青霜早有准备,穿了一身厚厚的夹棉袄子,虽然看起来比平日里臃肿许多,保暖性却毋庸置疑。
脚上还套了一双油膀靴,将她的半截小腿都包裹在里面,因此并不觉得寒冷。
不过在风雪中行走,终究是走不快的。
直到临近午时,林青霜才终于抵达了灵安寺的山脚下,或许是天气不好的缘故吧,并没有几个香客,连鸟雀都不见一只。
到了正殿门口,她收起油纸伞,将它斜靠在外墙上,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跟衣裳。
这才迈过门槛,走到蒲团边跪下。
闭上眼,双手合十,诚心祷告。
“求地藏王菩萨降下恩泽,保佑我娘吕秀娥罪孽两消,来世投胎为人上人。”
她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半晌睁开眼,视线落在了面前类似蚌壳的两个东西上。
那是圣杯。
用来占卜吉凶的。
林青霜伸出手,将圣杯拿起来合拢握于掌心,再次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菩萨显灵,信女愿以十年阳寿为祭,换信女得偿所愿,与江漓共结连理,相伴白头。”
“求菩萨恩准。”
说完,用力将两片圣杯掷出。
梆梆。
圣杯应声落地。
林青霜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满怀期待地看过去。当看到两片都是凸面朝上时,她的心倏然一沉。
竟然是阴杯!
那也就代表着,菩萨不允她的祈求。
为什么?难道十年阳寿还不够么?
林青霜不死心,于是拿起圣杯又掷了一次,连续掷了四五次。
然而不管她掷了多少次,用什么姿势掷,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允!
“无量寿佛。”就在林青霜濒临崩溃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佛号,“凡事自有天定,女施主又何必强求?”
林青霜从沮丧中回过神,忙站起身朝那人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太。”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灵安寺的住持妙圆师太。
妙圆师太仔细端详着林青霜的面相,眼神微闪,笑道:“女施主莫非是为情所困?”
“是。”林青霜也没有否认,老老实实地点头,“不瞒师太说,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喜欢了整整十年,可是他……”
“他不喜欢你?”
“不,他喜欢的!”
林青霜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解释着,“他只是、只是有苦衷罢了,都是小人从中作祟,才导致我们二人误会丛生,渐行渐远。但是我知道,他心里有我,一直都有。”
妙圆师太不置可否,只是让林青霜伸出手掌,又询问了她的生辰八字。
然后掐指一算。
她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女施主,你执念太深,已成心魔。不妨听贫尼一句劝,放下执妄,方得自在。若一意孤行,必将害人害己,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放下?怎么放得下?那可是她心心念念爱了十年的人啊!
想到江漓,林青霜的眼泪掉了下来,哽咽地道:“师太,都说菩萨救苦救难,为何就不能救救我?”
“菩萨点化众生,只能渡人,不能救人。”妙圆师太叹了口气,“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阿弥陀佛,女施主好自为之。”
该说的都说了,妙圆师太不再停留,转身进了内堂。
林青霜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心里像灌了风似的,凉透了。
泪眼婆娑中,她仰望着端坐于高台之上的那尊菩萨,忽地冷笑出声。
呵,连神佛也是偏心的。
凭什么杜氏能做江夫人,堂堂正正地跟江大哥在一起,享受他的宠爱和荣耀,自己却不可以?
明明是自己先认识的江大哥!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用别的方式来达到目的了……
林青霜擦干了眼泪,木然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殿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入眼皆是白茫茫的世界,看不到一点色彩。
林青霜撑开油纸伞,径直下了山。
山脚下横着一条道,通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往东走便是回家。
往西……
她只纠结了片刻,就坚定地朝着西边去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荒僻之地,眼前坐落着一间破败的山神庙。
庙很小,周围长满了荆棘跟杂草,显然已经荒废了很多年。
林青霜握着伞的手紧了紧,壮着胆子走到门前,喊道:“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