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嫁过来也有三四年了,一直未有所出,倒是怀过好几次,可惜不管他们夫妻如何小心翼翼,每次都是不到三个月就落了胎。
为此,尤氏背地里不知道哭过多少回,郑青柏在村里也抬不起头做人。
杜若收回把脉的手,正色问道:“二嫂,你的月事平素是不是不太准?下身是不是偶尔还有出血的症状?”
“是,看过几个大夫,也吃过药就是没效果。”尤氏紧张得掌心直冒汗,满眼期盼地看着杜若,“阿蛮,还能治好吗?”
杜若点头,“能。”
典型的黄体功能不全导致的习惯性流产,只要进行孕激素补充治疗就行了。
为了掩人耳目,杜若早就提前备好了药箱。
她假装在药箱里翻找,然后拿出一白一灰两个瓷瓶递给尤氏,细细叮嘱道:“每二十八日为一个疗程,前十四日吃白色的药片,后十四日吃灰色的,连吃三个疗程就差不多了,可千万别搞错了。”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应该就能当娘啦。”
尤氏跟丈夫对视一眼,差点喜极而泣。
郑青柏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若真能如此,那阿蛮你就是我们夫妻的大恩人,二哥二嫂给你供一辈子的长生牌位!”
咳咳,杜若差点呛着。
连连摆手,“别别别,都不是外人,整那些个虚的干啥?怪慎人的。”
该说的都说完了,该做的也都做了,是时候回家了。
郑家人把杜若跟江漓送到大门口,依依惜别。
这一别,只怕要好长时间不能见面了。
郑老舅背过身去,偷偷红了眼。
半晌,将外甥女叫到一边,避开了江漓,跟她说了几句悄悄话,“阿蛮你记住,要是将来在外面过得不快活,或是……江漓另外有了人,别怕,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娘家,这扇大门也永远都为你敞开着,啊?”
杜若心里暖暖的。
她懂郑老舅的担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郑老舅这是担心江漓也跟杜仁美那个渣男一样,升官发财换老婆呢。
“我知道了舅舅……”杜若乖乖点头。
郑老舅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你三哥我还照样给你留着,五年之内不许他成亲。臭小子虽然配不上你,但好歹是自家人不是?而且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对你最是真心不过,怎么的都比外面的男人强。”
杜若顿时哭笑不得,“这不好吧?万一三哥遇到了喜欢的人怎么办?”
“他敢!”郑老舅眉毛一竖,冷哼道,“敢背着老子在外面胡搞瞎搞,老子大腿小腿一起给他打断!”
杜若:“……”
她有些同情地看了眼那边正跟江漓说得热火朝天、笑得像个傻子似的郑青禾,为他默哀了三秒钟。
可怜的三哥,就这么被亲爹给卖了。
同情归同情,为了安老人家的心,杜若还是敷衍地应承下来。
当然了,心里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江漓可是发过毒誓的,说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退一万步讲,即便江漓食言了,两人没能走到白头偕老,她也不可能改嫁给郑青禾。
苍了个天啊,他们可是嫡亲的表兄妹啊,搞不好会生出傻子的!
“行了行了,阿蛮只是去府城安家,又不是不回来了,有什么话留着以后再说。”
郑舅母板着脸走过来数落丈夫,转头看着杜若时,语气温和了许多,“时候也不早了,还是赶紧动身吧,省得赶夜路不安全。”
杜若嗯了声,上前抱住了她,“舅母,您也要多保重……”
郑舅母拍了拍她的背,“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这把老骨头硬实着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说着将杜若推到了江漓边上,催促道:“走吧,路上当心些。”
江漓跟众人一一道别,然后把媳妇儿抱上马车,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
马车很快朝着村口疾驰而去。
村口的大石头上,此时正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坐在上面歇脚。
女的满脸痛苦,不时哎哟哎哟地叫唤。
正是萧良辰的娘刘氏。
“气死我了,什么狗屁庸医,不就是嘴里长了几个泡么?连这点小毛病都治不好还当什么大夫,害得我白白花了两百文钱,真想砸了他的破医馆。”刘氏捂着自己的腮帮子骂骂咧咧。
一张口,难免牵扯到嘴里面的燎泡。
她忍不住又嘶了一声:“痛痛痛……”
“知道痛就少说话。”旁边的萧父没好气地道,“也不想想你这泡是怎么起的。”
怎么起的?
还不都是阿蛮那死丫头害的!
想起来刘氏就一肚子气。
本来儿子府试只考了个第三名回来,刘氏心里就不得劲儿,尤其得知府案首又是那个该死的江湛,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这也就罢了,不管怎么说名次还是靠前的,不算太丢脸。
结果没几日又接二连三地传来了几个坏消息。
说杜若的丈夫——也就是那个姓江的捕头,居然莫名其妙地被封了官,还是六品。
比县太爷官儿都大!
给刘氏嫉妒得半夜都睡不着觉,眼珠子都熬红了。
还有更离谱的,居然说杜若得了杏林大会的第一名,成了天下闻名的大神医!
刘氏差点没笑死。
她是看着杜若长大的,死丫头字都认不到几个,还是跟自家儿子萧良辰学的,她会医?
会扯谎还差不多。
刘氏信誓旦旦地跟村里人打赌,说杜若要是真懂医,她就真吃屎!
为此还特意跑了一趟镇上,把儿子萧良辰从书院里喊了出来,问起了这件事。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
萧良辰竟然语气肯定地告诉她,“此事千真万确,阿蛮医术高明,在杏林大会上脱颖而出,是我亲眼所见,断不可能有假。”
刘氏当时就懵了。
别人说的她可以不信,但是自己儿子的话,她却不能不信。
也就是说,杜若真的是大神医……
这下子刘氏更睡不着了,整夜整夜的失眠,翻来覆去地烙饼,心里好像有团火在燃烧。
倒不是担心吃屎的事,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谅也不会有人当真。
她只是想不通,怎么会这样呢?
自从那死丫头嫁了人之后,像变了个人一样,人瘦了,胆儿也肥了,不光能挣钱,还会治病。
要说其中没鬼,打死她都不信!
想不通,睡不着,还上了火,没两天工夫,刘氏就起了一嘴大燎泡。
这下好了,连饭也吃不下了。
实在扛不住,只好去了镇上的医馆,钱花了,药也吃了,可就是不见好转。
泡没消掉不说,还越来越大,越来越疼了。
这一切不怪杜若怪谁?
“哼,别让我碰见那死丫头,否则一定要她好看!”刘氏咬着后槽牙发誓。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传进了耳朵里,从村道那边由远而近。
夫妻俩同时疑惑地抬头去看。
杏林村虽然距离秀山镇不远,但并不富裕,别说马车了,牛车都是凤毛麟角。
等看清驾车之人的模样,刘氏猛地瞪大了眼珠子。
这不是那谁……隔壁郑家的外甥女婿,阿蛮的男人,姓江的狗官么?
不用说,又来显摆了。
刘氏撇了撇嘴,正准备翻个大白眼,余光忽然瞥见马车的布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美若天仙的脸来。
不是别人,正是她刚才念叨着要让对方“好看”的杜若。
哎哟哟,这是嫌一个人显摆还不够,两公母都出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