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确实没闲着。
他们不好直接找苏清尧,于是找上了苏清尧的夫人鳌氏。
因着婆母赵老夫人的眼疾越发厉害起来,几乎连人都快看不清了,鳌氏素来孝顺,便去了净慈寺上香。
祈求菩萨保佑婆母身体康泰。
结果下山的时候,“碰巧”遇见了段家二夫人殷氏。
殷氏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姐姐长姐姐短的,东扯西拉地说了许多话。
最后硬是扯到了段秀头上。
说段秀自幼聪慧,又跟着他祖父喝了一肚子墨水,满心抱负想要考得头名,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将他的名次给抢了去。
说段老大人若是知道了,定会痛心疾首什么的。
鳌氏哪里听不出她的话外音。
当下就不高兴了。
“什么抢不抢的,人家文章写得比你家侄子好,头名自然就该他得的,段老大人即便痛心疾首,那也是痛心自家孩子不争气,考不过人家,关别人什么事?”
她皮笑肉不笑,“二夫人这样说,倒像是怪我家老爷执判不公,故意不点你家侄子为第一似的。”
段二夫人被噎得差点翻了白眼。
赶紧找补,“姐姐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鳌氏性子直爽,不耐烦听她啰嗦,“你什么意思直接说吧,我还得赶回去伺候婆母吃药呢。”
段二夫人没办法,只得把话挑明了。
“麻烦姐姐回去转告苏大人一声,就说学政毕大人马上就要巡视到咱们凤阳府了。毕大人可是我们家老爷子的得意门生,平生最尊敬的除了圣上,就是我们家老爷子了。”尐説φ呅蛧
“他定会好好监督这次科举,绝不允许任何人徇私舞弊。”
说完便准备走。
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回头,“对了姐姐,我们家阿秀说了,往年苏大人出的算学题都太简单了,实在没有什么挑战性,今年还是出难点为好,这样才能挑出真正的人才嘛。”
当晚鳌氏回来后,便把这话都学给了丈夫听。
苏清尧混迹官场多年,一听就明白了段家的意思。
“呵,威胁我?”他冷笑道,“学政大人巡视科举,是为了杜绝徇私舞弊,可不是为了给他段家保驾护航的!”
鳌氏崇拜地看着自家男人,“老爷说得对,咱们按章办事的,才不怕他。”
苏清尧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怕,他当然是不怕的。
段家人脉广阔,他苏家也不是好惹的,上面同样有人。
只是有些麻烦,最好能免则免,都在一个地方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翻了也不好。
再一个,学政大人若真的站在段家那边,想挑自己的刺,也不是挑不出来。
毕竟凡事都没有十全十美的。
可要他闭着眼睛偏袒段秀,他心里又很不舒服,甚至觉得有些悲哀。
寒门学子跟世家子弟,从一出生起就注定了资源分配的不平等,如今竟然连个公平考试的机会都没有。
何其不公!
“老爷你别晃了,晃得我头晕。”鳌氏打了个哈欠,靠在床头上昏昏欲睡,“实在不行,就按照他们说的,把题出难点好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清尧猛地瞪大了眯眯眼。
对呀,为什么他早没想到这点呢?
段家之所以暗示他在第二场把算学出难一些,是算准了江湛出身小县城,不可能有什么厉害的夫子带,所以算学再好也有限。
而段秀就不同了。
有段老大人亲自教导,还有国子监那些大能为师,再加上他自身的天分,怎么的都比江湛要好上一大截。
如此一来,只要题目出得难度够大,江湛很可能大半都做不出来。
甚至交白卷。
那毫无悬念,段秀必定反超,成为新的第一名,府案首的位置,自然也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真阴险啊……
苏清尧嘿嘿一笑,眼里闪过狡诈的神色。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不是要难题么?好啊,那就如你所愿。
是时候祭出自己的镇题之宝了。
那可是司竹闲司叔叔当年给他出的题,连算学大师都解答不出,我看你段秀有多能耐。
要难一起难,老子难死你!
反正都解不出,也算是另一种公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