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果然她就不该自取其辱。
气鼓鼓地将江漓推开,杜若抬脚进了本草堂。
本草堂的生意很好,门口排着长长的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看病的,也有抓药的。
江漓牵着江婉走到她身旁,熟门熟路地跟里面的伙计打招呼,伙计很热情,领着三人进了内堂。
“江大哥,你们先在此处歇息片刻,我去跟孙大夫说一声。”
孙大夫?不会那么巧吧?
杜若心念急转,万一孙大夫还记得她怎么办?要是当着江漓的面把她中毒的事抖落出来怎么办?江漓要是嫌弃她怎么办?
短短的一瞬间,杜若想了许多。
可很快她就放平了心态,虽然她对江漓是挺有好感的,但江漓要是因为她有病就嫌弃她,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一拍两散得了。
不过杜若还是问了句:“相公,你跟孙大夫很熟吗?”
江漓点头,“还行。”
趁这个空隙,他说起跟孙大夫的渊源来。
两年前江婉发过一次大病,镇上的大夫都说没救了,让准备后事,江漓不死心,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带着妹妹来到了本草堂。
本草堂是孙家的产业,那时候孙大夫刚从宫里辞官回祖籍养老,闲暇的时候就会过来坐诊,刚好碰到了这事,于是用一手神奇的针灸之术救回了江婉。
江漓是个感恩的人,辗转打听到了孙大夫的住处,几天后带着一筐野味去了他家,此后两人渐渐处成了忘年交……
原来是这样,杜若了解了。
也就是说江漓跟孙大夫是真的很熟。
正想着,门口跌跌撞撞进来了一个人,约莫六十来岁,头发灰白,面容清癯消瘦,穿着一身简朴的青色长衫。
正是上次给她看病的那位孙大夫。
“江小子,快,扶老头一把。”孙仲满头大汗,身子摇晃得厉害。
江漓赶紧搀着他坐下,见怪不怪地问:“看孙叔这样子,是又遇到什么疑难杂症了?”
“谁说不是呢?”孙仲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汗,“小娃娃惊了风,已经好几次了,情况危急啊,我给他施了针,不过也只能暂时保住性命而已,不根治的话,这辈子就是个傻子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一口,摇头叹道:“可惜啊,要是有上好的鬼督邮,或许还有的救。”
杜若忍不住插话:“鬼督邮很难得吗?”
孙仲这才发现屋里除了江家兄妹外还有一个人,挺面善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他询问地看向江漓,江漓介绍:“这是我媳妇儿。”
咣!孙仲手一抖,茶杯滚地上去了。
杜若弯腰替他捡起来放好,冲他礼貌地笑笑。
孙仲怀疑自己年纪大了耳背,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江小子,你刚才说她是谁?”
杜若暗自叹了口气。
果然她跟江漓不搭啊,说他们是夫妻别人都不信。
江漓又重复了一遍,不过声音比刚才要大得多:“孙叔,我说她是我媳妇儿!”
“老头子还没聋,不用这般大声。”孙仲瞪了他一眼。
真是的,之前他提过好几次要把自家温婉秀丽的外甥女说给江漓,甚至还想办法让两人来了一次“偶遇”,结果他外甥女动了心思,江漓却死活不松口,他还以为是江漓眼光太高看不上自家外甥女。
却原来这小子不是眼光高,而是根本就没长眼睛!
哎罢了罢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既然江漓的口味比较重,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孙仲努力把话题拉了回去。
“说起这鬼督邮啊,不是难得,是非常难得!鬼督邮对于很多病症疗效都十分显著,可惜大多长在深山野林,极其稀少,光是供给京城的达官贵人都远远不够,哪里还可能出现在这小小的乌头县里。”
原来鬼督邮真的这么稀缺,杜若忙问:“那它贵不贵?”
孙仲道:“得看在什么地方了,如果是咱们乌头县,每斤大约在六两银子上下;但要是在府城或者京城,那价钱就得翻倍了。”
杜若内心狂喜,看来自己很快就能发大财了。
“不知本草堂收不收鬼督邮?”她又问。
“当然收!”孙仲立刻来了劲,目光灼灼地盯着杜若,“莫非你有?”
杜若摇头,“现在还没有,不过将来某一天也许会有,看运气吧。”
地是准备好了,但是种子还没着落呢,所以话才说得这样模棱两可。孙仲也没太在意,毕竟江漓时常进山,运气好的话确实有可能碰上鬼督邮。
说了这么多,他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于是让江婉伸出手,开始给她把脉。
“嗯,调养得不错,再吃几个月的药就能好全了。”他笑眯眯道,将外面的伙计唤了进来,“后面不是炖了枇杷膏吗?带婉丫头去尝尝,对她的病情有好处。”
江婉抬头看向自家大哥。
江漓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慰道:“去吧,大哥等下就去找你。”
等江婉出了门,他的神色立刻变得十分凝重,“孙叔,是不是婉儿的状况不太好?”
杜若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孙仲故意将江婉支开,显然是有话要对他们说。
果然,孙仲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婉丫头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能平安长到八岁已经很难得了,她的心脏已然有了衰竭的迹象,怕是……”仦說Ф忟網
命不久矣。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夫妻俩都听懂了。
江漓闭了闭眼,好半天才艰难地问出了那句:“那她…还有多少日子?”
“这个不好说。”孙仲沉吟片刻,然后道,“若是吃的好睡得香,没什么烦心事,一两年是可以撑过去的;不过若是调养不好,或是整日里忧思深重,也就大半年的事。”
半年,居然只剩下了半年。
江漓的指甲深深地刺进掌心,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还是如洪水一般淹没了他。
婉儿出生时家里遭逢巨变,爹娘先后没了,是他一点点把妹妹喂养大,教她穿衣走路,教她说话吃饭,到现在整整八年了,到头来竟然还是留不住。
江漓颓然地捂住了脸。
相比较江漓,杜若要冷静许多,“孙大夫,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人可以救婉儿了吗?”
孙仲摇头,“先天心疾从无治好的先例,便是太医院的院使来了也无力回天,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药神谷的君神医出山,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药神谷?杜若从没听说过,想来应该是某个专门研究药物的组织吧,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让江漓重新燃起希望。
至于江婉的病,杜若之后自会想办法,如果连系统都束手无策,只能说江婉命里该绝。
江漓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急切地问道:“那药神谷在何处?”
“在雪隐山脉一带,据说那里地势险恶,又有风雪把关,外人轻易是进不去的。”
见江漓满脸失望,孙仲有些不忍,又安慰道,“不过君神医有七大弟子时常在世间行走,若是能遇上他们其中一个,想必也能帮婉丫头多争取一些时日。”
“对呀相公,只要有心,这世上总会有奇迹的。”杜若赶紧附和,“你信我,婉儿一定能好起来。”
江漓怔愣了半晌,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忽然间像是轻了许多,或者说,是因为有人能跟他一起承担这种痛,所以也就没有那么痛了。
“娘子说的是,孙叔治不好,不代表别人也治不好,我们还有时间寻访名医,不到最后一刻就不应该放弃。”江漓又成了那个沉稳笃定的一家之主。
孙仲郁闷地扯下了一根胡子。
真是的,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医术不如别人,考虑过他的感受了么?他虽然谈不上神医,但在整个乌头县他要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不过也好,带着希望过日子总比一点希望都没有要强得多。
孙仲扶着老腰站了起来,正打算去前堂给江婉抓药,伙计忽然急匆匆跑进来,脸色煞白。
“孙老,您快出去看看吧,县令夫人来了!”
孙仲皱眉,“来就来了,慌什么?”
他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论品阶可不比一个县令低,哪个县令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的。
更别说区区一个县令夫人了。
“不是的孙老!”伙计急得直跳脚,“是县令家的小公子吃东西卡住了,正在外面等着您去救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