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朋友
是老朋友
深入丛林里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在牧羊犬朝着狂吠的一条山涧里，迈洛找到了一具尸体。
准确来说，是一地的尸体碎块。
地面上覆盖着大面积已经干涸了的血污，很多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组织碎片散开到四周围。
尸体已经碎裂了。
但牧羊犬认出了尸体的气味，它在距离那些碎块四五米开外的位置驻足不前，不断地低吼着。
迈洛卷起袖子，在那一摊烂泥一样的东西前方蹲下身来：
“是那头恶犬的尸体。”
“它好像……是炸开的。”
血污在地表呈现出一个像是花朵一样绽放开来的图案，周围的植被和树木上都挂满了狰狞的组织碎片、断裂的骨头。
瑞克快速戴上了手套，将随身的小箱子打开，用镊子开始搜集地面上的尸体碎块并一一保存起来。
他扶了扶眼镜，聚精会神地分析道：
“从血迹干涸以及尸块腐烂的程度来看，距离死亡时间至少已经过去一周了，或者三五天左右，毕竟你也说过恶犬活着的时候它的肢体就已经呈现出腐烂的状态了。”
他用镊子夹起一根臭气熏天的、挂着许多蚂蚁的肠子，平静地说道：
“而且这种腐烂应该是早就已经深入到内脏了，否则死亡当晚就会被附近山中的郊狼吃光，轮不到这些蚂蚁来分享，所以实际时间应该要更短一些，可能就在昨天。”
“没见过这种死法。”
迈洛把检查尸体碎块的工作交给了瑞克，自己则是在布满碎尸的四周围兜了一圈。
“这里没有厮杀的痕迹，也没有其他人或者生物的踪迹，断裂的草木都聚集在尸体四周围，貌似都是被它飞溅开来的断骨撕裂的。”
“怎么会这样…………”瑞克盯着地面的无数污秽之物，自言自语道。
“这头异变的生物是自己炸开的，但是又说不通，如果说是它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导致这种情况的话，临死之前它至少应该有一段时间的痛苦挣扎，但就地面上的痕迹来看，似乎没有。”迈洛摇头。
然而瑞克却说道：“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站起身来，把镊子上夹着的一枚沾染着血污的灰白色碎片，大概是为了感受这块细小结构的材质，他干脆用手捏住那玩意儿，轻轻地掰了两下，随后摇着头一脸费解地说道：
“如果按照你所说的这是一只犬科生物的话，那它的碎尸堆里就不应该有这种东西。”
“什么东西？”迈洛眉头一动。
“人类的指甲。”瑞克把那块小碎片上的血污蹭掉一些之后，捏着它来到迈洛面前：“这是人类的拇指指甲。”
“怎么确定是人类的？”迈洛问。
“上面有修剪过的痕迹。”瑞克的语气十分笃定。
“会不会是那死者老汉的，我们都知道他的尸体送到执法所的时候并不是完整的，有一些身体组织被恶犬吞进肚子里也不奇怪。”迈洛眯起眼睛。
“但老汉的尸检报告是我出的，我记得非常清楚，他的所有手指脚趾都完整地保留着。”瑞克把那块人类指甲的碎片放在自己手心上，向迈洛投来询问的目光：
“会不会是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受害者存在？它毕竟在这周边游荡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吞了某个倒霉蛋也不是不可能。”
“继续在尸体里面找一找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有必要的话我们可能得在格伦小镇上进行一次人口普查咯。”
迈洛点点头。
瑞克继续埋头工作。
而迈洛的注意力却开始被周边的丛林吸引住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按压在自己脖子的动脉位置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脉搏，事实证明危机感之力并没有给出任何信号，可是迈洛已经察觉到周边那些斑驳的树丛阴影之下有什么东西在跟踪着自己与瑞克。
……
大概十五分钟过后。
“我找到了。”瑞克又有了新的发现。
他拎着一只断裂的兽爪来到迈洛面前，重复了一遍之前问过的那个问题：“你真的确定这东西生前是一只犬科生物？”
“虽然长得很磕碜，但确实是。”迈洛点头。
“那这玩意儿就很难解释得清楚了。”
瑞克把一只沾染着血污的黑乎乎的玩意儿悬在迈洛面前。
这是一只断裂的兽爪。
上面的皮肤和毛发都已经脱落，而且比起普通狗狗的爪子要更加粗壮不少，那新长出来的与骨骼相连接的爪子依旧锋利，足足有五六公分那么长。
为了让迈洛更直观地看到问题所在，瑞克小心翼翼地用手将兽爪上的爪子掰开。
在那骇人的结缔组织兽爪的下方，与肌肉组织相连接的，居然是一块血淋淋的人类指甲盖。
而且从这个角度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出这只手掌的骨骼结构。
这不是一只断裂的恶犬爪子……
是一只异变了的人类手掌！
它有着人类的分开五指的骨骼结构，但是手指之间增生了某种奇怪的肌肉将五根手指连接到了一切，形成一个类似于握拳的姿势，再加上体表覆盖着无数腐烂的血肉，才导致乍一看上去像是一只犬科动物的爪子。
……
瑞克取出手术刀，把那些增生的组织切割开来，让这只爪子得以完整的舒展开来。
就这样，一只血淋淋的人类手掌呈现在了迈洛面前。
只是每一根指骨之上多了五六公分长的新爪。
……
瑞克眨着眼睛看着迈洛：“这好像是个人。”
“嗯——”
迈洛挠了挠头，感觉有点烧脑。
他这时候才略微有些惊悚地察觉到，教会思考之眼传达的信息是那么的精准无误——所窥视到的画面并非完整。
事实确实是如此，迈洛在亡灵视角里见到的恶犬，居然是个人？
可是他明明看到的就是一头嘴部吐出的犬科生物，丝毫没有一丁点儿人类的轮廓。
但如果仔细回想一下……
那玩意儿出现的时候身上就没有一丁点儿动物毛发，裸露在外的全是狰狞的血肉，有没有可能并不是毛发和皮肤脱落了，而是它压根就没有毛发这种东西。
“这确实是个人。”
随着越来越多的骨骼、组织碎块被找出来，瑞克发现了很多人体组织。
理智角度来分析的话，应该将眼下的这一对碎尸认作是一头野兽与一个人类的尸体混杂在一起形成的，但并非如此，这些不属于同一物种的组织，很多都是连接生长在一起的。
“在你的认知里，有没有存在这种，野兽转变成人类或者人类转变成野兽的物种？”瑞克做出了一个相当大胆的推测。
迈洛点点头：“恭喜你已经摆脱了普通人类的固有观念。”
他对瑞克的反应很满意。
如果这家伙在发现了这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之后开始胡言乱语，或者有san值被削弱的任何反应的话，迈洛只能把他重新打发回执法所地下室里去干活了。
但很显然，瑞克的接受能力极强，或者说他的san值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还在认真努力地分析着自己眼前遇到的难题，并且大胆地做出了推测。
这让迈洛首次感觉到自己当初留着这个半活尸美食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还真有类似的生物存在，但不是犬科。”
迈洛想起了戴维·德比一家的那个糟糕故事，当初被迈洛当做鱼饵送往精神病院并且在半路上被猎人们截杀了的戴维，或者应该称之为伊佛雷姆，他就是一个可以从人类形态彻底转变为近似于野兽的某种生物形态。
但事后通过调查员C提供的资料已经证实了那玩意儿是属于近海周边大衮教派的深潜者后裔。
跟眼前这一地碎尸又不太一样。
……
“先不管它是人类变成的野兽，还是野兽变成的人类，它只弄死了老汉一个，对吧？至少据我们所知仅此一名受害者。”
迈洛心头又一次冒起了之前那种熟悉感。
早在调查员C第一次提及这一推论的时候就出现过的熟悉感。
调查员C给出的线索是，那23起动物伤人事件里，死者都是被自己饲养的宠物或者家畜所杀害。
“它们杀死的是自己最熟悉的人。”
如果所有案子里的野兽，其实都是某个人类呢……
……
迈洛揉了揉眉心，他在快速回忆自己过去处理过的所有案件，寻找那种熟悉感的来源。
但就在这时候，旁边草丛里传出一些稀碎的动静打断了迈洛的思绪。
瑞克第一时间警惕地握住手术刀盯防着那片草丛。
而迈洛却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没事，是老朋友。”
……
不一会儿，一只脖子上挂着坏掉的铃铛的小黑猫，猫猫祟祟地踩着轻盈的步伐从树林里钻了出来，端坐在原地，冲着迈洛和瑞克龇了龇牙。
是马歇尔，丽贝卡养的那只猫咪。
无论是迈洛还是瑞克，他俩都没有发现这一路尾随的小黑猫，即使是迈洛也是前不久才察觉到它的存在。
马歇尔自在地舔舐着自己的小爪子，歪着脑袋看看迈洛二人，又扭头看了看他们后方地面上的那些碎尸，露出一副很人性化的、兴致缺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