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亲密的朋友,再铁的哥们,如果是异性,那感觉就总有所不同,总没有同性朋友那么随意,却又比同性朋友多些温馨,多些感觉。是什么感觉呢,那却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白的。
而我跟刘云蕾之间,就是如此吧。
所以毕业后,我常常会想到她,却再没有跟她联系,我不喜欢给人写信,而那时候大家都还没有手机,但她的情况我还是了解的,有同在编辑部,还没毕业的师弟们,偶尔会写封信来,据他们说,那天他们看到她和我喝酒告别了,师姐的潇洒劲儿,真是令他们无限倾倒,但后来,她走着走着,似乎流泪了。他们都惊住了,如此强悍的师姐,也会有流泪的时候?
不可能吧?是看错了吧?
也许。
而我呢,心想,也许只是学弟学妹们想跟我开个玩笑吧。师姐为我哭?得了吧,哪有可能?
她研究生毕业后,依然没有离开北京,因为她又留校当老师了。直到三年前,我加入《荷叶香》杂志QQ群,才再次与她联系上,此时,她依然是《荷叶香》的主编,而她在学术上,已经出了很多成绩了,想起昔日时光,我不禁有些恍忽。
看来人是必须坚持些什么的,这些年,我为了生活奔波,并没奔出什么光亮亮的前程,一无钱二无官,最后连工作也没了,落魄如此。而她,不但坚持住了自己的理想,在学术上有所成就,而且生活也不差,在北京那样的城市有房住有车开,虽然不是教授,但大概也是副教授什么的了吧?
八年后重逢,两人说不上激动,但还是非常开心的。
“想不到,你还是那么漂亮呀。”
我们紧紧的拥抱了好一会儿,松开之后,她看着我,第一句话就这样说。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才对,我的台词既然被她抢走了,我只能说些别的。
“漂亮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女的,女的漂亮可以嫁个好老公,男的漂亮却讨不到老婆。”
“什么话,女人也喜欢漂亮男生呀。”
“女人更喜欢有钱的男生。”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怎么这么多感慨?是不是被楚玲甩了呀?”
“是呀。”
她哈哈大笑,大概觉得这是最可笑的笑话吧,我们相爱这么多年,她甩我?
笑了一会,她才问:“楚玲怎么没有来?”
“她不知你来了。”
“你没有告诉她吗?”
“她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怎么告诉她?”
她诧异的看着我,似乎这才明白,我并不是开玩笑。她也不再问,说:“好久没有一起喝一杯了,找地方先喝他个一醉方休。”
“好。”
这就是师姐,依然如此豪气干云,依然如此善解人意。
我们出了宾馆,我也不开车,两人就并肩在街上走,边走边找可以喝酒的地方。我们边走边聊,可是只说了几句话,便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不是没有话说,只是因为有太多的话要说,这些话就像等公共汽车的中国人,都争先恐后往车中挤,结果因为太挤了,反而一个都上不去。
年末的街市,更加热闹,在前面有一家餐厅,我们走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点菜,等着上菜的时间里,她终于开口问我:
“怎么样,还好吧?”
“还好,你呢?”
“我挺好的啊。”她笑了。
“还是一个人?”
“还是一个人。一个人比较自在。”
“自在是自在,但也孤单哦。”
“没有办法,熊和鱼掌不能兼得,你不能什么好处都想要的。这些年,也谈了几个,不是我习惯不了别人,就是别人厌烦了我,总之,没有一个是能够开花结果的,所以就这样了,我觉得也挺好的。”
“呵呵,觉得好就行。”
“你呢?你跟楚玲恋爱这么多年,比马拉松长跑还长,却总是不结婚,为什么?”
我笑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这就是生活吧。”
“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她唱了一句,然后说:“你越来越哲理了哦,不当诗人,改行当哲学家了?”
“什么诗人哲学家,我现在就一俗人,连俗人都做得不成功,要房子没房子,要票子没票子,要妻子也没有妻子,正宗的三无人员。”我自嘲说。
“师弟,你是有天份的,文学上的追求,千万别放弃。”
“谈不上放弃不放弃,现在诗歌已经死亡,我不放弃又如何?”
“说起诗歌死亡的话题,其实太过激了,现在也还是有出色的诗人的,以后更会有天才诗人的出现,这一点我相信。”
“我也相信。”
这时候,服务员已经端菜上来,问我们要不要酒,我叫先拿两支啤酒上来,斟了两满杯。
我端起酒,两人碰了杯。
“这么多年不见了,师姐,一切尽在酒中,先干了这一杯。”我说完,仰头干了,她一笑,说:“一切尽在酒中。”也干了。
这时候,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离别那天,两人喝干一瓶啤酒的情景,我知道,她这时候想起的,也必定是这个场景。
一种温馨的感觉在我们的心头荡漾开来,就像轻轻的向水面投下一颗石子,那水波轻轻的荡漾开一样。
“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我问。
“有,其实我这次来,是专门来找你的。”
“谢谢师姐,老实说,这些年也想着你,可却一直没有用行动去表示,还是师姐对我好,而且把思念化作行动,我是空想派,师姐是行动派。”我玩笑说。
“哪跟哪呀,我来找你可不是因为想你,因为想你来找你,我不怕楚玲跟我急呀?”她的笑容无比灿烂,“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一件大事情。”
“大事?我能有什么大事?”
“现在很多人都喜欢说诗歌已死,而诗歌的死,很多人都说是以泪冰的跳崖自杀为标志开始的。”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转变话题,只是嗯了一声,望着她,等她解释。
“而我说的大事,就是与泪冰有关。”
“哦,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明天再说吧,今晚是我们两姐弟分别八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只喝酒,不谈事。”她帮我倒满一杯酒,又给自己的杯中添满,端起来和我碰杯:“开心。”
“纵然平时不开心,今晚能见到师姐,肯定也是开心的。”
“平时也要开心呀。”
“我就这么一说,当然开心。不开心是自己为难自己,我才没有那么傻。”
我们两个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越喝越浓烈,喝到最后,两个都醉了,我送她回宾馆,她说:“你别开车回家了,不安全,就在这睡吧。”说完倒头便已经睡下。
“好。”
我说,但估计她已经没听见了。感觉头痛欲裂,睡在床上,天花板都在旋转,于是到卫生间尽情的吐了起来,好不容易吐完,刷了牙,又开热水,好好的洗了个淋浴,总算舒服了些。
出来见她睡得正香,于是在沙发上躺下,心想人的感情真奇妙,虽然这么多年不相见了,但感情似乎一点没有减少,也许这就是友谊的魅力吧,只有友谊能淡如水却长久,不似爱情虽然浓似酒却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