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妍却笑。
“自然有话说,”她拿开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声音已经软了很多,“陛下从上林苑出来,便来看妾么?”
皇帝依旧冷着脸,“是又如何?”
“用膳不曾?”
皇帝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的确没有用膳。他原本想回未央宫用膳,但从上林苑出来的时候,听到蒲那又在问徽妍,忽而兴致起来,索性带着他们往王府而来,看看徽妍,顺便用膳。
可方才那一番风波,此事倒是忘了。
徽妍见他如此,知道是不曾了,忙唤侍婢进来。
“去庖中看看,可还有膳食,每样盛些来。”她说。
侍婢应下,却看看皇帝,有些踌躇,小声道,“女君,可要告知夫人……”
“谁也不必告知。”皇帝打断道,“也不必盛多,可果腹便是。另外再取些去东院,呈与王子居次。”
侍婢忙应下,匆匆而去。
“为何不将王子居次唤回来?”徽妍问。
“唤回来做甚。”皇帝又不满,“你想他们不想朕么?”
又不是想他们便不能想你么……徽妍嗔他一眼,与他依偎着,心里却是暖暖的。
四下里无人,二人互相看着,眼底皆是笑意。
“陛下这些时日都在做甚?”徽妍问。
“还可做甚。”皇帝将她腰上的佩玉撩起,在指间把玩,“议议朝政,骂骂少府。”
“骂少府?”徽妍讶然,“为何?”
“不为何,看他碍眼。”皇帝淡淡道。
徽妍知道皇帝虽然有时冷峻了些,却不是乱发脾气的人,看着他,没多问。
“你呢?”皇帝搂着她的腰,低低问,“想朕么?”
“想。”徽妍道。
“多想?”皇帝莞尔,说着,低下头来,热气拂在她的唇上。
徽妍苦笑:“甚想。”说着,却见他推开些。
皇帝瞪起眼。
“世妇都在隔壁。”徽妍忙道。
皇帝不以为然:“世妇罢了,朕来时她们不也是装作不见。”
“不可,妾还在习礼……”徽妍却不肯,红着脸,把他又凑过来的脸撑开。
皇帝无奈,又好气又好笑。
民间男女嫁娶定亲,婚前幽会明明多的是,怎么他堂堂天子便要遇到这规矩那规矩?他好不容易娶个妇,如今在徽妍面前竟像个要强占人便宜的色鬼。
徽妍见他又拉下脸,也是发窘。
那些世妇们和大长公主,平日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身为皇后该为天下妇人表率之类的话,徽妍虽然知晓这些都是些面上功夫,可当下习礼之时,她与皇帝这般亲密,被人知道了总是不好。
尽管……她也很想。
看着皇帝扫兴的面容,徽妍瞥瞥外面,小声道,“那……陛下快些。”
皇帝讶然,转头看她,只见她面上满是红晕,目光闪闪。他露出笑意,重新搂过她的腰,“世妇知晓了如何是好?”
徽妍不以为然:“妾乃迫于无奈,失礼皆陛下之责。”
皇帝在她肋下挠了一下,徽妍才笑出声,那唇忽而堵了上来。
他的气息依旧灼人,却比从前多了些急切,缠绵而霸道。徽妍喜欢他这样,享受着他的热情,手不禁环上他的脖子。温存了好一会,在感觉皇帝会忍不住再进一步的时候,徽妍气喘吁吁地与他分开。
皇帝的双眸炽热,没有强迫她,只搂着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上。
“今夜就随朕回宫……”他吻着她的脖子,声音低沉。
这话他在漪兰殿的时候,就几乎每日必说。徽妍唯恐他又在自己的脖子上留下痕迹,忙捧住他的头,皇帝却不甘心,顺势将她的在抱住,再度吻上她的唇。
二人温存许久,直到徐恩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才打住。
徐恩将膳食验过,得了皇帝的应许之后,让侍婢呈入房中的时候。只见皇帝和徽妍分席而坐。皇帝在上首,一派自然地喝着水;徽妍则在下首,亦是镇定,脸上和唇上,却像点了胭脂一样。
徐恩早习以为常,心底暗笑着,让侍婢将膳食呈上。
“王子与居次用过了?”皇帝问道。
“用过了。”徐恩道。
皇帝颔首。
用过膳没多久,蒲那和从音从东院回来,还带着几个小玩伴,兴高采烈,手里拿着王璟儿女的玩具。
“舅父!”蒲那说,“过两日仲秋,王博士一家要去庙宫!”
“哦?”皇帝扬眉,看着两个小童亮晶晶的眼睛,故作不知,“又如何?”
“舅父……”从音鼓着腮,可怜兮兮地抱着他的手臂,“从音和蒲那也想去……”
“舅父……”蒲那也上前来,拉着他另一只手臂。
皇帝无奈,看向徽妍。
却见她笑着,并不作声。
“此事容朕考虑,过后再议。”皇帝将手抽回来,语气不容反驳。过了会,却问徐恩,“戚夫人与王博士等人,还在堂上么?”
徐恩答道:“禀陛下,都在。”
“宾客呢?”
“宾客都回去了。”
皇帝颔首,起身来。
徽妍讶然:“陛下欲往何处?”
“朕好不容易到外家一趟,却教大人担心受怕,甚是不安。”皇帝一本正经道,“朕自当向大人赔罪,以免再受女史教训。”
谁是你外家,谁是你大人。
徽妍知他又作弄,无奈而笑,瞪他一眼,面上却是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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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徐恩所言,徽妍的叔伯们已经告辞离去。
堂上的食器案席都已经收拾干净,戚氏和王璟、王缪夫妇却仍然坐着,小声说着话。见皇帝来到,众人连忙伏拜行礼。
皇帝将戚氏扶起,道,“夫人,朕方才惊吓了夫人,朕之过也,还请夫人勿怪才是。”
戚氏忙道:“妾岂敢!方才亲戚言语冲撞,陛下恕罪!”
“酒后之言,何罪之有?”皇帝莞尔,说着,将戚氏搀着,在上首坐下。
王氏众人见皇帝和气,相觑着,方才高高吊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皇帝问了戚氏近来身体如何,又与王璟交谈几句,问了些太学之事。王璟一一答来,言简意赅。
皇帝微微颔首,过了会,又看向周浚,微笑,“朕记得,周令丞是年初才从雒阳调往长安,可对?”
周浚忙行礼答道:“禀陛下,正是。”
“长安平准府,比雒阳更繁忙。长安九市,汇聚天下货物,更有异域胡商出入。朝廷近来有意拓宽西域商路,今后,平准府事务更是繁忙。”皇帝说着,笑笑,对戚氏道,“周令丞乃丞相举荐,其再雒阳为吏时,颇有能人之名。”
戚氏闻言,亦是欢喜,忙道,“陛下谬赞!”
皇帝与众人寒暄了一会,又兴致勃勃地邀王璟下棋。王璟亦不推辞,即令家人在去取棋盘来,在堂上摆开,与皇帝对弈。
徽妍坐在戚氏身旁,看着他们,心里却想着皇帝方才说会拓宽西域商路的话。皇帝身上让她很欣赏的一点,就是从不拘泥于条规旧制。他的看法总是很重实利,看到西域商路带来的丰厚收获,便毫不犹豫地将商路拓宽。她又不由地想到李绩和自己从前的生意,心中感叹,以李绩那样的才能,或许很快就会过上他想要的日子吧,而自己如果还继续经商,自己也能从中得到许多……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徽妍将目光收回,看着皇帝,深深吸一口气。
你有他啊……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唇角弯起平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