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琴回来恍若无事一般, 仍恭恭敬敬地服侍, 元秋有心想试探冰琴,私下里吩咐翠莺几人:冰琴做什么只管让她做去,不要拦她。翠莺几个也都是机灵的, 非但没有阻碍冰琴,反而给她很多便利。
马上要过年了, 府里上下忙成一团,冰云身子好了仍回到前面服侍, 元秋不但要养胎, 得了空也要帮着王妃准备年礼,因此也没心情理冰云。而王妃因元秋的劝说,又重新拾起旧日爱好, 每日再忙也要弹上一曲, 也不知王爷是不是听了王妃的曲子触及心事,以往半个月才来王妃屋里坐上一次, 现在一天三日往这边跑。
这一日, 王妃使人叫元秋过去瞧布料,元秋带着自己的丫头去了上头,嘱咐冰琴和冰云看好院子。冰琴估摸着世子每日都是这个时辰回来,便趴在冰云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直说的冰云脸红心跳, 羞涩不已。
士衡从部里回来,进屋以后没瞧见一个人,便喊了两声。冰云正在自己屋里换衣裳, 听见世子喊人,连忙对着镜子照了一照,又往嘴上抹了点胭脂,这才推门出去。士衡坐在桌边用手指不耐烦的敲着桌子,见冰云进来便问她道:“世子妃哪里去了?”
冰云忙回道:“王妃叫世子妃到上头看布料去了。”士衡四下里看了一圈又问道:“这满院子的丫头哪里去了?怎么一个没见?”冰云冷笑道:“世子不知,自从世子妃过门后,这院子里的事都由翠莺、织梦打点的,我是不知的。”士衡见冰云神情颇有些不满,不禁微微皱了眉头,但又想到她从小伺候自己,同自己厮闹释闷一起长大,素来随意惯了,便也没多言语。
冰云进了屋洗了手,新煮了一壶茶进来,给士衡倒了一杯,自己便坐在一个小登上缝衣裳。士衡瞅了一眼,问道:“你手里缝的是什么?”冰云连忙举起来给士衡看:“给世子做的短衫,也不知合身不合身?”
士衡瞅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不交给针线上做?”冰云笑道:“以往世子的衣裳都是我们屋里做的,难道世子不知道?”士衡笑道:“以往是常见你们每日做针线,却不知道是在给我做衣裳。”冰云笑道:“太妃刚拨我过来的时候就交代了,说世子贴身的衣服都要屋里人做才好。只是世子每日同我们玩耍,我们几个丫头倒真没有多少时间做衣裳。后来世子认识了顾少爷,成日里往顾府跑,屋里这些丫头没了事,才都做起针线来,不但贴身衣裳自家做了,连外面袍子、长衫也一并缝了。”士衡只“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从窗边小桌上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冰云见士衡兀自读书,又见屋里院子里并无旁人,便大着胆子拿着衣裳到士衡跟前笑道:“我瞧着世子身量似乎又高了许多,我拿衣裳给世子比比。”士衡抬头看了冰云一眼,放下书站了起来,冰云拿着衣裳在士衡胸前比了又比,左量一下又扯一下,士衡被她弄的不耐烦,冷声道:“我瞧着差不离,就这样罢。”
冰云笑着转身要离开,谁知脚下似乎被什么绊倒一般,直直地朝着士衡摔来,士衡下意识接住了她。冰云躺在士衡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红着脸颊娇嗔道:“世子。”士衡见冰云眉目含情,不禁皱了眉头,刚要推开她,却不想冰云主动将唇奉上,士衡躲不及,被她狠狠地亲上。士衡一愣,忙将冰云推开,正要喝她,却不料元秋站在门口惊愕地看着自己。
冰云红着脸从士衡怀里起来,捧着衣裳低头跑了出去。元秋扶着织梦坐在椅上,转头先问冰琴道:“你请我回来有何事?”冰琴红着脸上前回道:“世子妃临走的时候吩咐我给县主送花,我回来路上远远瞧见世子从外头回来,我想着世子回来定是要找世子妃的,所以才去请了世子妃回来。却不想……”
元秋闭了眼,揉了揉眉心才挥手道:“你先去瞧瞧冰云罢。”冰琴应了一声,慢慢退下。织梦几人看世子脸上忐忑不安,元秋又黑着张脸,心里都暗自叫苦不已,都跟在冰琴后面悄悄地退了出去。
士衡见屋里没人,一步跨到元秋跟前,拉了她手道:“刚才是冰云那丫头自己倒我怀里来亲我的,我冷不防没躲开,你可别误会。”元秋冷哼道:“嘴上这么说罢,心里不知道乐成什么样。那冰云又温柔又体贴,又是从小服侍过你的,你就没动过歪念头?”
士衡忙举手发誓道:“我只当她是丫头,根本就没往别处想。”元秋睨了他一眼:“堂嫂那日还说呢,我都有了身子,要给你放个屋里人,省的你像偷腥的猫似的,再坏了名声。别人家都是早早就备好的,没有和我们家一样现在还在一个屋里。”士衡冷哼道:“我们家的事,哪里由的着她来说嘴。”元秋笑道:“我一个新媳妇,什么都不懂,还以为这是规矩呢。”士衡捏了下她说:“你给我装傻罢,你嫂子也有身孕,怎么没见岳父岳母给顾山纳妾送通房啊?”元秋道:“我哥哥嫂子青梅竹马,恩爱非常,自然不要那些别人来破坏夫妻感情。”
士衡叹了口气,把元秋搂在怀里:“难道我们不是?快收起你的小心思罢,我说过不会纳妾,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个人,你当我是骗你不成?”
元秋闻言红了眼圈,一头埋在士衡怀里哽咽道:“如今连堂嫂都想往你屋里送人,更别说你贴身的丫头也都有那些心思。我一个新妇,对外要端庄、懂规矩,别人心思摆在脸上我只能装不知道;在家里头,那些丫头满脑子鬼主意,我也打不得骂不得,就怕人说:刚嫁进来几个月就把世子身边伺候了十来年的丫头给撵了。我一肚子的委屈,你只装不知道,从不说来宽慰我下。”
士衡连连道歉:“我是听说好多夫人带女儿来府里做客,家里头冰云、冰琴年龄大了也能瞧出来心也大了,只是我和太妃说过不娶侧妃不纳妾不收通房,府内府外的人应该都有耳闻才是。因为我也没把她们放在心上,却不想让你烦恼了。我见你这几日郁郁不乐,还以为是害喜不舒服,是我粗心了。”
元秋闻言破涕为笑,抬头去看士衡,一眼瞅见他嘴上红红的唇印,不禁赌气的拿起帕子,用力的擦拭,士衡被她擦了几下嘴唇隐隐作痛,一把握住元秋的手,低声笑道:“我有个更好的法子,保准擦的干净。”元秋见士衡脸上的坏笑就知他不怀好意,刚要躲开就被他一把搂住,士衡低头看着怀里的元秋双颊粉红,不禁心驰荡漾,闭上眼睛轻轻地吻住她的唇。
冰琴一回屋子就瞅见冰云抱着士衡未做完的短衫傻笑不止的样子,不禁心里暗暗唾弃。冰云见冰琴回来,羞红了脸低声说:“刚才世子亲我了。”冰琴连声道贺,又笑道:“我跟着世子妃进屋的时候瞧见你们俩那样子了。只可惜世子妃回来的太早了,要不然你们的好事就成了。”
冰云叹道:“好事多磨,你说世子能把我收房吗?”冰琴道:“怎么不能?只不过你们的事被世子妃撞破了,世子肯定不好意思提。先小心忍耐几日,等过年时候回禀太妃,求她老人家给你做主。”
冰云笑道:“好妹妹,托你吉言,等我发达了定忘不了你。”冰琴含笑点头,心里冷笑不已:我倒要看看世子妃会如何处置你。
此时,屋里士衡也正在和元秋商议此事,按照士衡的想法是立即回了王妃,将冰云打发出去。元秋琢磨着士衡院里的丫头们有好几个到了岁数的,不如在过年前求个恩典,把她们都放出去,由父母领家里自行婚配。若是没有家人的,就由府里做主,配给适龄的小厮。
士衡、元秋两个晚上去上房请安的时候顺便把此事说了,王妃听了也点头说好:“我们家虽是皇亲国戚,但从来都是宽待下人的。今年又是你们成亲第一年,也该做些善事给你们积积福,明日你就列个单子给我,把够了岁数的丫头名字都写上头,我在过年前都给她们放出去。能回家团聚的就回家团聚,没有家人的就给配门好亲事,欢欢喜喜过个年。”
元秋笑道:“王妃慈悲,也是她们的福气。”士衡见王妃高兴,又见炕桌上摆着没下完的棋局,遂上前凑趣道:“我陪王妃博弈一盘?”王妃笑道:“如今天气冷了,你三个妹妹也不爱出门,得了空想下盘棋也只能自己对着棋谱来摆。”
士衡执黑子先行,一面落子一面笑道:“母亲若是想下棋,就叫儿子来。”王妃道:“媳妇刚有孕,身子还腻歪着呢,你得了空就多陪陪她,只管陪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士衡刚要答言,就听丫头进来回道:“王爷来了。”士衡听见忙起身站在元秋前头。
南平郡王进屋,见士衡夫妻不由一愣,士衡、元秋两个请了安连忙退下,南平郡王见桌上棋局才下了几字,便坐在士衡刚才坐过的位置,执子笑道:“好多年没同你下棋了,今日我们下一盘吧。”王妃闻言微微动容,叹了口气坐在南平郡王对面。
翌日一早,士衡、元秋两个就带着拟好的名册给王妃过目,王妃打眼瞧去,见单子上多是士衡身边的丫头,不仅有几个二等丫头,连冰云、冰琴都赫然在册。王妃心里一动,放在册子,先抬眼去看元秋。元秋见王妃板着脸,自然知道她心里所想,担心自己借此除去士衡身边的人,以便更好拿捏世子。
元秋站在王妃跟前,落落大方的笑道:“这些丫头都是世子身边的人,我只说一次打发了这么些个去,新的丫头又补不上来,怕打了饥荒。可是又怕放了这个不放那个,让那些丫头心里头有想法,所以把适龄的丫头都拟了上来,请王妃定夺。”
王妃看了元秋一眼说:“都是你院里的人,你做主就好了。你哪些使着舒服就晚放两天,哪些丫头淘气就先打发出去。”元秋笑道:“我刚来几天,哪里知道那些丫头的秉性。我瞧着一个个都是好的,照我的心思哪个都舍不得放出去呢。”王妃道:“既然这么着,先把册子放着罢,等我回头慢慢看。”元秋站起来应了声,王妃点道:“你先回屋歇着,让世子留下陪我下盘棋。”元秋估摸着王妃定是有话要和士衡说,便独自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