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瑟,远处的沾满积雪的密林在一连串的‘唰唰唰唰’声中,将积雪轻轻地扫下了地面,遮掩住了地上大片密密麻麻慌乱的脚印。
在王天狠辣的手段面前,血战过后,剩余下来的强盗们纷纷抓住了这上天赐予下的生机,抛弃了他们原本的大头领,一个个满载而归,从四面八方逃散开去。
要说忠诚,这群杀人如麻的强盗们,对韦立一点忠心都没有,而且在刚刚与兴隆镖局的火拼之中,大部分韦立的嫡系,也全部死在了镖师们的刀下。
剩下的山寨中人,大部分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基本上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一些活不下去,却又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
他们有家小,有妻子,有父母,在他们家中,还有他们的孩子正在等待着他们,他们可不会为了所谓的大头领去阻挡这个根本杀不死的敌人。
对他们而言,自己的性命比什么都要来得重要。
再说,大头领,曾经不也答应过他们么?只要干完这一票,他们就可以抱着自己的银子回家,不再强求他们到山寨入伙,他们只不过是拿走了他们应得的一份而已。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怕死,特别是这群没有经过训练,满脑子都是金钱和女人的强盗们。他们不是正规军,他们也没有悍不畏死的信条和令行禁止的绝对服从,对他们而言,这一切都太过遥远,遥远到甚至连影子都看不到一星半点。
对生命的眷恋和对死亡的畏惧,迫使他们非常迅速地就分割了几十辆满载的厚厚马车,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在刚才忘我的拼杀中,掉落在地上的金珠首饰、古玩丝绸,也都被他们小心翼翼地从雪地上捡了起来,拍打掉外面黏在上面的白雪,就往自己暖烘烘地怀里揣去。
就连已经冻地僵硬的战马的尸体,也被他们一个个用手费力地拖了回去,对他们而言,这将来就代表着一盆盆肉汤啊,这让很多每天都只能吃窝头野菜汤,甚至连大米都吃不到的强盗们兴奋不已,这代表着自己将来很快就能喝到一勺勺鲜美的肉汤了。
他们是一群既让人觉得可怜,又让人无比痛恨的一种人群中的另类,他们所有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又一个凄惨的身世或者卑贱的过去,他们枯燥的大手后,掩盖的那是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巴。
他们绝大部分曾经都是普通的农夫,他们朴素而又善良,勤劳地将自己一生的汗水都奉献给了自己家中的那片土地,他们憨厚的笑容总是那样朴质无华,看起来是那样的人畜无害。
他们同时又让人感觉是那样的软弱可欺,他们在田地里辛辛苦苦耕种一年,不但要贡献给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世家们自己粮食的绝大部分,自己仅仅留下一点点勉强能够让家里糊口的口粮。
就连这些少得可怜的口粮,也还要挪出一部分出来,作为给朝廷的赋税。
命运总是那么的无情,老天爷也仿佛抛弃了他们,连年的灾荒和瘟疫降临到他们的头上,还未从痛失亲人的伤痛中缓解过来的他们,面对的则是一大片一大片干枯的土地,和土地上栽种的,一颗颗病怏怏即将枯死的粮食。
他们忍受着巨大的悲痛,用手慢慢地刨开泥土,将曾经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掩埋在那层厚厚地土堆下,但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朝廷的赈灾款,而是一个个凶神恶煞,气势汹汹地带着大批大手,前来收租的管家们。
他们哭嚎,他们放弃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指着旷野上没有一点绿色,全都已经被他们填到肚子里,连野草都被扒地精光的大地,说:“行行好吧,请准许我们迟上一年,就一年,我们明年一定按额上交。”
卑微的祈求换来的却是一顿顿毒打,浑浊的眼泪中闪现的却是一幢幢被火光点燃的房子,管家带着仆役们扬长而去,临走时无情而又残酷地告诉他们:“延期十天,如果还是交不起,就滚吧!”
已经一无所有的他们最终还是绝望了,已经不知道大米是什么滋味的他们,忍受着肚子里不停‘呱呱’乱叫地,令人发狂的饥饿。看着那些穿着华丽,体形发福,甚至连出行都幺三和四,指挥着一大群仆役的管家们却是那样的冷漠,心中好像根本就没有怜悯这两个词。
蹲在地上发呆的他们,在那一刻是那样的无助,眸子里的光芒是如此的黯淡,如此的令人绝望。
他们不知道那些世家贵族老爷们在京城是如何地醉生梦死,声色犬马。一个个世家公子哥在歌舞坊里又是如何一掷千金,为了能和花魁一亲芳泽就洒下大把大把,他们即使到死,也难以看到的大堆大堆的金银。
他们只想求一餐温饱,他们只想能够活下去,但是这么一点点卑微而又渺小的要求,难道真的很过分吗?
为什么老天连一点希望都不给他们?他们仅仅只想活下去而已,真的、他们只想能够活下去
满身伤痕的他们,拖着沉重的步子,忍受着腹中让人无法忍受的空虚,将一根根烧焦还散发着热气的木头,从废墟中拆了下来,重新搭建自己冰冷的家园。
房子可以重建,但是曾经生活在房子里家人们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呢?他们又在何方?
终于,他们听到了一个令人欣喜的消息,离这里几百里地有一个二龙山,只要同意入伙,二龙山的寨主韦立愿意救助大家,最少可以让大家填饱肚子,衣食无忧。
他们来不及感慨救助自己的居然是强盗,而不是他们每年都按时缴纳赋税的李唐朝廷,他们被迫割舍自己从小到大就生活在的这片土地,背井离乡,走上那遥远而又未知的远方那一条条崎岖蜿蜒的山道。
在被黑暗掩盖的天空,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点点的希望,他们成为了曾经唾弃的强盗中的一员。
当自己身上厚厚地一层枷锁被解开之后,他们终于知道,血,是那样的璀璨而又令人迷醉。他们终于也看到了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的金子,抖颤的双手感受着金子冰凉的质感,阳光下,那些金子是那样的灿烂,那样的耀眼,闪烁的光芒甚至都闪花了他们的眼。
即使、这些金子的上面还沾上了一点点鲜红色粘稠的液体。
长期受到压迫和欺凌的他们,在这一刻,终于唤起了隐藏在身体里最原始的兽性,最后他们对着一名又一名他们连名字都叫不出的人们举起了残忍的屠刀,其中不仅仅有年轻力壮的大汉,更多的则是老人、妇孺和小孩。
疯狂的释放和毫无人性的噬血,让他们背负了万人唾骂的恶名,令曾经熟知彼此的乡亲们闻之色变,见之胆寒。
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大量的财富,他们曾经在做梦时才能见到的财富,哗啦啦地流进了他们的腰包,于此同时,他们也看到了更多年轻而又稚嫩地面孔加入了他们的团队,成为了他们中的又一个新成员。
王天终于能够开始控制体内那一朵微弱的火苗,虽然只有不起眼一丝,是这样的微弱,但他的精神力却感受到了火苗中蕴含的磅礴能量。
仅仅就这一小朵火苗,王天丝毫不怀疑,甚至可以把一个跟他一样的筑基中期的修真者给烧化,而且尸骨无存。
精神力几乎枯竭的王天根本来不及高兴,他小心翼翼地指挥者那朵微弱的火苗,顺着经脉运向他的心脉,而此时,他在心脉上费了大量心血布置的阵法,也正式宣布崩溃,化成了一丝丝最原本的天地灵气,消散在他的身体里。
终于突破了眼前这道烦人的阻碍,那些惨绿色的毒气高兴无比,立刻欢呼雀跃地冲进王天身体里最后一片禁地失去了保护的心脉。
是成是败,就在此一举了。
王天猛一咬牙,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令人心悸的决绝,王天指挥着体内那朵小的可怜的火苗,冲向了他的心脉。
对王天而言,这绝对是一次生与死的博弈。如果成功了,他就可以顺利解决那些毒性猛烈的毒气,重新活得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而一但失败,就会立刻一命呜呼,即使连大罗金仙下凡恐怕都救不了他。
事实上,王天除此之外,也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他已经连续呼叫了那个神秘的神农不知道多少次了,而神农却是理都没有理他的,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朵微小到不值一提的火花静静地停在原地,一股股庞大而又猛烈的毒气呼啸而来,饿狼扑虎般地对着那朵火苗冲去,顷刻间就将那朵火花掩盖住了,火苗就好像掉入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中,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惊起。
王天的心都沉了下去,绝望的情绪在王天的身体里蔓延开来,看到这样的情况,他已经不对自己幸存的希望保佑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滋滋滋滋~~~”
王天的体内突然响起了一种冰雪消融的声音,那颗早就已经死掉的心,猛然间又焕发了无与伦比的生机,驱除了一切的阴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