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小心翼翼的抱着手上这柄得来不易的大刀,虽然这柄大刀的年龄恐怕比他还要大,刀身已经腐烂生锈,翠绿色的铁锈大大小小遍布在大刀的每一个角落,但是小虎子依旧把它抱得紧紧的。
“沙场上,你必须紧紧握住你的武器,因为这是你保命的唯一依靠。”
小虎子牢牢地记住了萧大哥的话,他就像一叶扁舟,随着蜂涌的人群到处漂泊,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随波逐流到哪儿。
强盗们的打法根本毫无章法可言,准确的来讲,就是一窝蜂的往前冲,数以百计的强盗,人挤人,兄弟推弟兄,互相拥挤地向目标涌去。
而那些镖师们长年跟匪盗们打交道,显然也是深谙此道,所以他们死死地围成了一个圆形的防御圈,严密死守,所以说,强盗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对每一名镖师而言,其实压力并不是很大。
每一名镖师只需要对抗两到三个强盗而已,而且大部分镖师都是长年累月的四处闯荡,身体素质自然不必说,而且长年在刀口下讨生活的镖师们,也都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物,各自都有一身过硬的本领。
再加上镖师们每一个都是拿着清一色的长刀,制式皮甲,腰间还跨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这一身装备几乎都可以和普通的李唐郡兵相媲美。
而强盗们拿着的是什么?大部分手上拿着的都是生锈的大刀,务农的铁叉,做饭的菜刀,甚至于削尖的木棍。只有极少数,才有铁剑啊,钢刀啊什么的,至于护身的皮甲,那更是一个都没有。
毕竟,强盗们都是贫苦出身,一把上好的钢刀最少都要数十两银子,要真的有这数十两银子,他们还干个屁的强盗啊,数十两银子都可以置下十来亩土地了,用得把自己的脑袋提在裤腰带上,过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吗?
这也就是为什么,强盗们的人数是兴隆镖局的十数倍,过了这么久,都还是久攻不下,僵持在这里的原因。
小虎子小心翼翼地举着弯刀,打量着四周的情况,他也很听他萧大哥的吩咐,伸出一只空余的手,死死地抓着前方萧大哥的衣襟不放。
刺耳的尖啸,愤怒的咒骂,受伤的呻吟声,不时地回荡在小虎子的耳边,他非常紧张,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快要跳出来了一般,他毕竟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从小到大,他也只和村口的几个小孩打过几场架,连见血的都很少见。
而周围不时传来的刀兵互击声,更是在时刻警告着小虎子,身边到底在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冷风萧瑟,一股股冰寒刺骨的寒风更是直往他破烂的衣衫里面涌,小虎子只感觉全身一下子像是落入了冰窟窿般,牙齿都在打颤。
小虎子只想眼前这如同噩梦般的情景能够快点过去,他突然好像回到他那年迈的老母身边,而这一切,已经由不得他做主了,他瘦小而又单薄的身躯根本抵挡不了汹涌的人群,被一大堆人簇拥着,不停地向前面涌了过去。
募地,小虎子眼前豁然开朗,一辆装载着货物的马车,被一名拿着一根狼牙棒的大汉给砸成了碎片,大量的丝绸、古玩、字画立刻就散落一地,战马悲嘶一声过后,顿时就栽倒在地上,雄壮的马身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与此同时,小虎子的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缺口。
海量的人群,仿佛蚂蚁一般地向缺口处涌了过去,再萧大哥的带领下,小虎子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跌跌撞撞地向缺口处走了过去。
一走进去,小虎子立马就闻到了一股比外面还要浓厚的血腥味,小虎子抬头望去,只见密密麻麻,一个又一个大汉,面目狰狞,浴血的拼杀。
他何时见过如此惨烈的一幕,小虎子的大脑,刹那间就懵了,茫茫然地不知所措。同时,那个青年大汉也大吼一声,势若癫狂,提着大刀就对着另外一名大汉冲了过去,收势不及,在那股巨大的冲力下,小虎子立刻就摔倒在地。
等小虎子爬了起来,手上只剩下了一片淡青色的破布,小虎子呆呆地看着和镖师们站在一起的那个青年大汉,一时间,竟然怔在了原地,旋即,潮水一般涌了过来的强盗们,又把瘦小的他撞飞了出去,小虎子再一次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整张脸都印在了雪地上。
浓厚的土腥味和冰凉的质感,立刻从小虎子的脸上传达到大脑,小虎子一个激灵,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缩卷着身子,爬到了一辆马车的车轮旁,整个身子都依偎在木质的轮子上,瑟瑟的发抖。
就在这一刻,有一个身披皮甲的镖师似乎注意到了这个懦弱的小子,他一刀结果了一个愣头愣脑的强盗,将那个强盗自上而下,给活活劈成了两半,任由飙射的鲜血喷洒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都似乎给染成了红色。
他狞笑着,朝小虎子所呆的地方走了过来,那锋利的刀尖,滴答着一滴又一滴浓稠的鲜血,立刻就将洁白的雪地给染成了猩红的颜色。
小虎子大脑失去了思考,双目呆滞无神地看着那个一步步朝他走过来的镖师,耳边嘈杂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一般,整个世界都出奇的安静下来,小虎子的耳朵里,就只回想起这个镖师踩在雪地上,一步捅出一个窟窿的‘刺啦’声。
小虎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镖师,看着他狞笑着走到小虎子的身前,举起了手上的弯刀,高举在脑袋上,那一抹在阳关下泛着冷厉的光芒,让小虎子情不自禁的眯上了双眼。
而小虎子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都不听使唤,就连手中那柄生锈的铁刀都无声的从他的手上划落了下来,‘哐当一声’,似乎砸在了一个坚硬的石头上。
在这一瞬间里,小虎子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片段,他那早已过世的父亲,病重在床的老母,村子里教书的老爷爷,还有和他从小玩在一起的玩伴,小豹子,一个个都走马灯似的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小虎子的眼角湿润了,一想到曾经的亲人,自己曾经的好友,自己再也见不到了,小虎子的心头不可抑制的扬起一股悲伤,同时一滴豆大的泪珠也悄悄划落他脸上干燥的皮肤,‘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想象中的大刀还没有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小虎子不禁开始疑惑了起来,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明亮的阳光一点一滴的闪进他的眼睛,在看到眼前的那一幕时,他的眸子陡然变大。
一柄带血的大刀穿破了那个镖师的肚皮,在小虎子的眼中,那个镖师的肚皮赫然间露出了一截滴着血的刀锋。
“小虎子,你萧大哥说了,会保护你的吧,哈哈~”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间传到小虎子的耳中,于此同时,只听‘刺啦’一声,一个刀刃划破肉体的声音猛然间在小虎子的耳边响了起来,顿时,眼前的那名死的不能再死的大汉就仰天栽倒下去,飙射的鲜血也猛然间喷到了小虎子的身上。
小虎子只觉得眼前一暗,小虎子擦了擦渗进眼皮的鲜血,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一个高大而又熟悉的身影顿时浮现在小虎子的眼前。
萧大哥呵呵大笑的,拍了拍小虎子的肩膀,毫不顾忌他们正处在杀机四伏的战场中,他爽朗地笑着说道:“小虎子,你可还不行啊,要不是我,你就只能到地府里去见你娘了。”
小虎子傻里傻气的挠了挠头,也跟着傻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些什么。
“我要杀那些肥羊去了,大头领说了,杀一个奖励十两银子,你如果实在觉得不行的话,就先退回去,在外面好好看着就行了,反正你也是第一次来,想必大头领他们将来也不会因此而怪罪你的。”青年汉子拍了拍小虎子的肩膀,便转过身子,昂首挺胸的提着那把大刀往回走去。
看着青年大汉离得越来越远的身体,小虎子慢慢地从搀扶着身边的车轮子从地上爬了起来,陡然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干燥的小脸剧变。
仿佛身体里被激发了无穷的潜力,小虎子向火箭般冲向了青年汉子,猛的一个虎扑,将青年汉子扑到在地。
于此同时,一柄罪恶的长刀也狠狠地劈开了他的身体,划开了他的骨头,径直将他从背上劈成了两半,锋利的刀刃卡在了小虎子的骨头里。
“萧大哥,小、小、心”直到青年汉子被扑到在地,小虎子微弱的声音才传到他的耳朵里,青年汉子猛然转过身,却发现那张原本清秀的小脸一时间变的苍白无比。
小虎子用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看着他最佩服的萧大哥,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微微颤动,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小虎子断断续续地道:“萧大哥,帮我、照、照顾我娘。”
在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小虎子的眸子徒然黯淡了起来,没有一丝光彩。
“小虎子,你醒醒啊,不要睡,不要睡啊。”青年汉子的眼睛立刻就红了起来,猛烈地摇晃着趴在他身上仿佛睡着了一样的瘦小身躯,似一头疯魔般,发狂地大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