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苍凉激进的牛皮鼓声,霎那间回响在整个静溢的天空,丛林里惊起飞鸟无数,一时间,大片大片的小鸟展翅高飞,直冲天际,好似一大片乌云,漂浮在湛蓝的天空里。
山下的黑服大汉全身汗毛直立,反应极为迅速,立刻一声大吼:“听我号令,众人结阵。”
“诺!”
黑服大汉手下的镖师们也不愧是经常走南闯北的人物儿,也不慌张,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仅仅一炷香的功夫,百余名大汉就用二十多辆承载着重物的马车围成了一个直径二十多丈的圆圈,镖师在内,手持利刃,马车在外,将车队的人们包裹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感觉到异常的人们都紧张不安的走下了马车,一个个还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四处交头接耳的低声询问,一股焦作不安的恐慌悄悄的在人群中蔓延。
此时,镖师们已经用马车构筑了一个简易的圆形壁垒,用自己强壮的身躯挡将身后的车夫和老弱保护在里面,手持利刃,身体紧绷,神情冷峻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对于镖师而言,雇主就是他们的生命,他们可以死,但是雇主绝对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两张绣着一只黑鹰的大旗,在狂风下猎猎而舞,那一双爽犀利的鹰眸,似是在像远方的敌人昭示着他们的悍不畏死的信条。
华服老者拨开了乱哄哄的人群,在两个大汉的保护下,强行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挤出一条通道,径直走到了黑服大汉的身前。
还未等老者开口询问,黑服大汉便指了指前方看不见一点异常的密林,冷然说道:“不过是一群小毛贼而已,大人且放宽心,一切自由冷某处理,冷某愿以人头担保,即使是粉身碎骨,也会保证大人及一家老小的安全。”
听到黑服大汉的这番话,华服老者的心中没来由的一突,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哦?冷镖头竟如此自信?”
黑服大汉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冷森森的牙齿,不屑的说道:“那韦立不过是自寻死路,不来也就罢了,若是敢来,保管一刀一个,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说着,黑服大汉环顾四周,指着那些手持长刀的镖师道:“大人,我这些兄弟都跟随我多年,可以说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各个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汉,以一顶十都没有问题。”然后冷镖头又拍了拍自己身边刀疤大汉的肩膀,满脸自信地说道:“那个韦立不过是一个先天高手罢了,这次为了保护大人,我身边的这名兄弟也是三品境界的武者,加上我就是两名先天武者,到时候以二敌一,保管叫那韦立贼人死无葬身之地。”
玄月大陆,武者为尊,一个实力强悍的武者往往能轻易地改变一场战争的格局,就像是那幕凌瑄一样,翻手之间,数百名四品武者瞬间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虽然他们只是两名先天武者,还远远没有达到幕凌瑄那种境界,但他们也是经历过无数次争斗拼杀下来的,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勉勉强强踏入先天的山贼头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能也是被冷镖头信心感染,被他指着的那个刀疤大汉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木木地说道:“俺是山里来的,不怎么会说话,不过这位大人,俺相信俺大哥,您就放心吧,别管他什么韦立还是韩立的,俺一拳放倒一个,绝对没有问题。”
听到虎头虎脑的这番话,华服老者摇了摇头,原本就紧缩的眉头不禁皱成了几字型,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多虑了?他们只是一群寻常的小毛贼么?不是宫里面那位派来追杀自己的杀手么?
“罢了,罢了,如此,一切就全凭冷镖头做主了,老朽就先回去了。”
华服老者低着头,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四,祝军,你们两个保护好大人,就是你们死了,也不能让大人受到一丝伤害,听明白了吗?”冷镖头大声对老者身边的两名大汉说道。
“诺,属下一定完成任务。”那两名汉子齐齐抱拳,凛然道。
“大人,您就先回去吧,放心,这些小事交给我就行了。”冷镖头笑着对华服老者说道。
在两名大汉的带领下,老者又顺着原路,走回了人群里。
就在老者消失在了冷镖头的眸子时,异变突生,天空里猛然传来一声炮响,振聋发聩,众人耳朵一阵嗡嗡作响。
冷镖头猛地回头,前方的密林一阵嗖嗖的声音,树叶飘摇之际,一个提着足足有上百斤狼牙棒的虬首大汉,出现在他的前方不足两百米的地方。
他的身后,赫然跟随着数百名提着兵器的青年壮汉,虬首大汉大手一挥,那数百名青年汉子立刻齐刷刷地围了上去,顿时就把他们这百余人的商队围了个结结实实。
看着在自己威压之下,中间那群被吓的面如土色的妇孺和车夫们,虬首大汉不禁面有得色。
拖着手中那个浑身突刺的狼牙棒,在雪地里犁出一道一尺深的土痕,虬首大汉走到冷镖头的身前,扫过身前二十多辆沉重的马车,虬首大汉微眯的小眼睛掠过一丝骇人的冷色,嘴角也不经意间绽起了一丝冷冽的杀机。
他面色一沉,冷然喝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交出所有的财货,不然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
距山谷足有三里的二龙山巅上。
韦立一脸恭顺的站在一个黑衣人的身后,双手放在背后,俯视着下方的山道,他眼力惊人的好,虽然被厚厚的云气所阻,却也将下方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一切都顺利的出奇,事情仿佛正在按照一种早就设定好的道路在发展,山道的两侧已经被他的手下给堵得严严实实,足足有七百多名手下将那支只有一百多人的队伍给围成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紧密的好像一个铁桶。
韦立相信,经过他几年精心调理的山贼,绝对不比李唐王朝普通的边军差上多少,而且在他的指挥下,甚至可以打败同等数量的他们。
他知道那支队伍里面有一个曾经的兵部尚书,韦立同时也知道,擅自杀死朝廷大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罪过,但在一万两黄金的刺激下,韦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这是一场豪赌,如果赢了,他韦立的后半辈子就可以富贵一生,从此以后就可以像那些世家公子哥一样,挥金如土,一掷千金,躺在女人的软塌上过着欲仙欲死的奢靡生活。
而输了,他就会遭到李唐王朝疯狂报复,甚至会调遣大军前来围剿他,到时候他想死都难,即使是死了。他的尸体也会被吊在城楼上示众,告诫普通的李唐百姓,这就是试图触犯天威的下场。
但他不在乎,他是个读书人,他也曾经读过史记中的李斯列传,人家李斯曾经不也说过么?
“悲哀,莫大于卑贱。耻辱,莫甚于穷困。”
韦立是一个读书人,他的出身并不好,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里,他的家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这四个字来形容。
然而他的父亲却是一个极富远见的农民,为了他能进私塾里读书,不仅变卖了自家的耕牛,而且还四处借贷,欠了一屁股的账,为的就是能让韦立将来能出人头地,不像他一样,即使是幸辛苦苦干到死,也只能当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还要受那些地主乡绅的压榨。
韦立发誓,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父亲将他送到私塾时说的话:
“娃啊,咱们家穷没关系,只要你能好好的读书,读出一个名堂来,咱家也算值了。”
他分明看到,他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那双浑浊的老眼,沁出来的一滴滴滚烫的热泪。韦立当时就决定了,为了不辜负父亲的希望,一定要跟着先生好好学,将来博取一个功名,当上大官,把父亲接到大房子里,来报答父亲对他的养育之恩。
他像是发了疯一般的读书,在别的孩子在外面玩耍的时候,他点着油灯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诗经》,当别的孩子过年高高兴兴穿新衣服的时候,他却穿着那一身单薄,满是补丁的破衣服,忍受着窗外刺骨的寒风,拿着一本《论语》苦心研读。
他的努力终于换来了回报,在他十四岁那年,终于受到先生的肯定,经过推荐成了一名生徒,进入州县考试。他也不负众望,凭借他的努力,从数百士子中杀出重围,成为了一名举人,被当地地方官老爷推荐可以进京赶考。
他中举人后,他爹高兴极了,仿佛不是他,而是他爹考上了举人,甚至难得的铺张了一回,宴请了村里的老老少少,一个不落,全都请到了他家里,为韦立好好地庆祝了一番。
看到自己父亲兴奋的样子,韦立也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不辜负父亲的一番心血。
过了一年,当他颤抖地结果父亲那双粗糙老手上的二十多两的盘缠,从来都非常坚强的他,第一次落下了眼泪。
他知道,这些盘缠是他父亲变卖了自家的田地再和村里的一些邻居们借贷来的,为此,他父亲原本佝偻的身躯仿佛又矮了几分。
韦立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同时,他也第一次走出了大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繁华,什么叫做醉生梦死,什么叫做奢靡的享受,面对这些,他始终在心里憋了一口气,只要能金榜题名,一切他都会有的。
然而他错了,不仅错了,而且错的离谱,一个贫贱的庶民,居然想和那些世家公子哥争夺,还想着金榜题名?这不是错梦吗?
超出预料的,当他踮起脚尖从那张皇榜上寻找着自己的名字时,从头到尾,整整数了几遍,他都没有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很显然,他名落孙山,他绝望了,他不想也不敢回到家乡面对自己的父亲。
他想到了死,他用自己剩余的全部盘缠买了几瓶酒,那是他第二次饮酒,在大街上,他喝的醉醺醺的,然而当他拿起了那最后一瓶放了砒霜的烧酒时,他竟然意外的看到了皇榜上颁布的新科状元书写的文章。
那不正是他奋笔疾书,用了两个时辰在考场里写出来的么?
他的醉意刹那间就醒了大半,他踮起脚尖,将那篇文章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了十几遍,他震惊的发现,他的文章一字不差的挂在皇榜上。
文章是他的,那为什么新科状元写着的却不是他的名字?
他想不明白,醉酒壮胆,于是他揭下了皇榜,跑到主管科考的尚书省,想问明白是什么事。
谁知他还没有跑进去就被门外的甲士给拦了下来,还没等他说话,就是一顿板子,直打得他屁股血肉模糊,口里大口大口地吐血,然后又像一条死狗般,被人拖到了府尹的衙门里。
不容他分辨,当那个官老爷看到手上的皇榜时,就给他定下亵渎天颜的欺君之罪,将他关入死牢。他想张开了嘴,想要申辩什么,然而被打得精疲力竭的他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驾着他,画了押,然后不由分说的把他关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死牢,听说是三日后就要开刀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