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肆掠,大雪纷飞,天地间又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一条蜿蜒的车队,正缓缓地在官道上行驶,黑色的旌旗迎风招展,在呼啸的寒风下呻吟不已。
二十多辆马车上,装载着厚重的货物,在冰天雪地里压开两条深深地轮轴印,在队伍的正前方,赫然就是两个壮实的彪形大汉,虎目在山峰上不停的来回扫视。
一个身穿貂皮的老者缓缓地走上前来,看着前方巍峨的山峰,对着其中一名身穿黑服的大汉示意一笑,淡淡的说道:“冷镖头,一切可好?可有需要小老儿帮忙的地方吗?”
黑服大汉连忙反应过来,抱拳行礼道:“尚书大人。”
身披貂皮的老者摇了摇头,脸上非常平淡地说道:“小老儿如今已无官职在身,山野闲人一个,冷镖头切莫如此称呼,折煞小老儿了。”老者旋即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自皇上罢免了小老儿的官后,小老儿已无心留恋庙堂,只想和内子与小女归隐田园,安度晚年罢了,冷镖头若是瞧得起小老儿,称呼一句老丈便是,至于大人的称呼,小老儿现在却是万万担待不已。”
黑服大汉挠了挠头,呵呵笑着说道:“瞧大人说的,大人毕竟是曾经过侍奉天子的大人物,我等不过是一群舞枪弄棒的粗人而已,怎能如此慢待大人?”
老者摇了摇头,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牵扯,他本是朝中的兵部尚书,这次因为一些原因,被天子罢官免爵,这才心灰意冷地想回山东老家安度晚年。
然而离京的时候,曾经的一些相好的同僚与旧识竟是无一人相送,感受到人情冷暖的老者,一时间唏嘘不已,难免有些感触。
老者抬起来头,看着不远处险峻的山峰,犹如一个个擎天巨人般,高高地耸立在远方,浑浊的老眼滑过一丝忧虑:“冷镖头,最近听说这二龙山有些不太平啊。”
听到老者的问题,黑服大汉一怔,旋即又站直了身体,冷然答道:“不错,最近这二龙山来了一个名叫韦立的贼人,在山上招兵买马,四处打劫过往的商贩。”
大汉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屑,紧接着说道:“据说此人是一名落地士子,进京科考不中,后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本修炼的功法,居然被他修炼到了先天的境界,官府几次出兵围剿都被他轻易的化解。这厮倒也精明,那些有背景的大商队他动也不动,专门打劫那些没有背景也没有武力保护的商旅。”
老者的脸上涌上一抹潮红,他原本主管兵部的大小事务,竟然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不免有些惭愧的道:“都是小老儿失职啊,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小老儿愧对陛下对我的信任,愧对天下的李唐子民啊~”
黑服大汉恨不得掐死自己,现在说这些,岂不是在老者的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么?
黑服大汉连忙安慰道:“大人切莫如此,这都是那些只拿银子不做事地方官们干的蠢事,实在是不干大人的事,而且如今大人已经无官一生轻,又何必自我苛责呢?”大汉本就是一些不善言语的人,遇到这些情况难免有些语无伦次。
“大人放心,那些个蠢贼,莫说我兴隆镖局不怕他们,即使真的来了,保管也是一刀一个,干脆利落的结果了他们。”大汉拍着胸脯保证道,宽大的脸庞上流露出强烈的自信。
“哎~”老者长长的叹了一口热气,抬头看向远方。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犹如一头硕大的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静静地蛰伏在那里,就等着他们一头撞进去。
高耸的山峰,似是都要插入云霄,有几双阴冷的眸子,仿佛鬼魅一般,正在悄悄地注视山下的这条车队。
一名身材消瘦的年轻汉子,朝山下望了几眼,当看到那足有二十多辆装满了货物的马车时,仿佛也心跳平白的加速了几倍。
他双目流露出浓浓地贪欲,猩红的大舌头舔了舔嘴唇,有些向往地道:“几十辆马车,那该装有多少金珠宝贝,我的个娘诶,只要分给我一辆,我他妈的就可以金盆洗手不干了,回家置块田地,取十几个婆娘,那滋味,岂不比在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好多哩。”
他话一出口,周围的几名汉子顿时就笑了,是啊,只要干了这一票,他们就可以舒舒服服的下山不干了,到时候置他个几百亩地,买上几个如花似玉的婆娘,舒舒服服的抱老婆热炕头,总比像现在这样成天提着脑袋过日子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青年汉子身边蹲着一名莫约有二十来岁的少年,一身破布烂衫,显然是刚刚入伙,就连手上提着的那把刀也是锈迹斑斑,几处大小各异的缺口断断续续地遍布在刀刃上,这刀的年龄恐怖比他还大。
这少年脸上稚气未脱,一看就是贫苦出生,可能是初次见到这等阵仗,往山下迅速一瞥,只见刀光闪闪,一名名人高马大的大汉侍候在车队的周围,少年的双腿有点打颤,就连持刀的手也是哆嗦不已,有些不安地说道:“听说这面的这人,是当朝的大官,我们若是劫了他,会不会遭来报复啊?”
青年汉子一听,回过头,当看到少年打颤的身体时,他不禁莞尔一笑,用他那蒲团般的巴掌在少年瘦小的肩旁上轻轻拍了两下,安慰道:“小虎子,别怕,我第一次做这营生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吓的都差点尿裤子了哩。”
听到青年汉子讲述自己曾经的糗事,周围的大汉们轰然大笑,在场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就连少年也稍稍有些平静下来,清澈的眸子里露出一丝好奇:“那萧大哥,你杀过人吗?人死的时候恐不恐怖?是不是像村里教书先生说的那样,身体发僵,两眼发直,从嘴里吐出一条长长的舌头?指甲尖尖的,然后一蹦一跳的像你扑过来,要吸你的血?”
说话的时候,少年故意用那种很阴森的语气讲述出来,还一边那手不停的比划,好似极为恐怖一般。
不过在场的几名大汉哪一个又不是双手沾满血腥,没有背负十几条人命在身,又岂会被少年的话所吓倒?都只是非常平静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哪有你说的这么恐怖,你说的那是僵尸。”青年汉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右手搂着少年瘦弱地没有一丝肉的肩膀,大笑着说道:“想我第一次杀人,那还是跟在大头领的身后,当时我都吓地呆了,看眼着一抹刀光直挺挺地向我脖子上划了过来,全身都好像不停使唤,双腿发颤啊!”
青年汉子大口吐着唾沫星子,浑不在意的讲述着自己的往事,少年眼睛一亮,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双手抓着青年汉子的衣襟,紧张兮兮地说道:“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后来呀,是大头领救了我,他帮我挡住了那一刀。”青年汉子也仿佛回响起了曾经的画面,咧着大嘴,大大咧咧的说道:“然后我一枪捅破了那个大汉的肚皮,那感觉,啧啧,就跟捅破了一个西瓜没有两样,然后我猛地一抽,那肠子啊,内脏啊,就哗啦啦的流了一地啊~”
说着,年轻汉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不过我后来就好多了,有一次跟着大头领,我一口钢刀,可是足足削飞了几个大汉的脑袋,那血,啧啧,就好像天上下了一场小雨,我浑身上下被溅的都是,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血池中洗了澡,哈哈~”
汉子越说越激动,大口大口的唾沫星子不停的飙射在少年的脸上,汉子使劲地拍了拍少年的后背,大声说道:“小虎子,别怕,你大哥我会保护你的,想想你娘,只要干完这次大买卖,你娘的病,也就能医治了。”
听到提起自己的病重的老娘,少年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是啊,自己病重在床的娘亲还等着自己赚钱去买药呢,为了自己的娘亲,杀人算什么,不就是一个死吗?
少年紧紧握住手上那把钝的不能再钝的锈刀,眸子闪烁着坚定而锐利的光芒,手上的刀锋都因为激动而不断的颤抖,发出阵阵嗡鸣。
娘亲生我养我,从小含辛茹苦的带我长大,纵然为她一死,又有何惧?
“萧大哥,点子已经进山了。”一名刀疤壮汉不知何时从山下钻了上来,猫着腰走到青年汉子的身边,凛然说道。
“好!你干的不错,回头我会向大头领为你邀赏的。”青年汉子点点头,虎目中闪过一抹狂热的杀机,对着少年吩咐道:“小虎子,你去报告头领,就说,一切属实,点子莫约还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可以到山脚了。”
“诺!”少年重重点头,旋即一溜小跑,钻进了远方的树林,只听绿色的枝条传来一阵嗦唆的声音,大片大片白色的积雪掉到地上,与雪地融在了一起,少年的身影旋即消失在众人的眼里。
“弟兄们,都准备好喽,只要干完这一票,我们就可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秤分金银,到时候一人十个八个美娇.娘伺候,保证你爽的从炕上爬都爬不起来。”汉子的目光扫过身边的几名大汉,无比狂热的说出了众人梦想中的生活。
“哈哈~”大汉们都狂笑了起来,同时也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雪地里,那些通体寒芒的兵器在雪地闪烁出一圈又一圈冷厉波纹。
大雪肆掠,朔风呼啸,呜呜作响,仿佛出生的婴儿正在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