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彦就是觉得那铜疙瘩可能是个印,对那玩意儿有点儿兴趣。
其他的两样,纯属是随手拿了,免得那小伙子生疑。
再说了,八块钱而已,管它是啥呢,买着玩儿呗。
该买的也买了,该逛的也逛完了,再逛也没啥意思,于是去公交站点儿等车,返回农大。
回去后,许世彦把买回来的衣裳鞋袜归拢起来,那三样儿东西也没动,就在兜子里放着。
转过天星期一了,许世彦学的专业多,课程也多,每天光忙着学习,也就忘了兜子里还有东西了。
许世彦躲在农大安心读书,外界此时,却是一片腥风血雨。
六月一号、七号、十三号,省报刊登了三篇评论员文章,抨击如今过热的君子兰现象。
十号,更高级别的日报,也刊登了相关文章,称君子兰交易是虚业,四化建设要多干实事。
第一版报道出来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叫嚣,说君子兰市场不会受到打击,这就是有人故意抹黑等等。
但是接连几篇文章之后,大多数还理智的人都看明白了,这是相关部门出手,要整治畸形的君子兰市场。
社会舆论,将疯狂的君子兰交易,送上了断头台。
相关部门迅速出台措施,高压政策随即而至,君子兰交易最高收税百分之六十。
原本火热的君子兰市场,一下子冷清无人问津。
于是,外地资本迅速离场,留下一地鸡毛,原本几万块、几千块的君子兰,甚至连几十块钱都不值。
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被抛弃在垃圾堆里的君子兰花苗。
接着,开始了全面审查,很多人开始倒霉,丢了工作的,丢了官儿的,甚至还有进去吃免费饭的。
除了少数的幸运儿,淘到了第一桶金迅速撤离之外,很多人倾家荡产,有人就这样无声无息消失。
“幸亏我听了你的建议,下了死命令,不允许咱县里有单位插手这事儿,好歹算是保住了咱县里的财产。
太悬了,这一回,不少地方都受到了牵连。”管恩学打电话给许世彦,跟许世彦这么说。
确实很多人倒霉了,隔壁县就是。
公家出钱建花棚,购买君子兰,前后花费了近百万,这一下子全都落空,相关责任人直接下台。
邵勇原本打电话回去,警告他们了,可是没人听,最终如何?
“还是你小子有眼光,早早就撤回来,拿着钱办实事儿。
行啊,等你放暑假回来,到县城一趟,我请你喝酒。”管恩学在电话里这样说的。
许世彦挂断电话,长出一口气。
大半年来,这座城市,都跟着君子兰一起沸腾翻滚、躁动狂热。
到此时,终于尘埃落定,一切归于平静。
花本无罪,爱花也没有错,错的只是那些财迷心窍的人。
其实那些人心里都明白,君子兰不值那么多钱。
可是这些刚刚嗅出金钱没有臭味儿的人,在利益至上的驱使下,根本没人点破这场谎言。
有人说,这是穷困已久的贫困群众,对财富渴望的一次妖魔性释放,只是这个代价,未免过于巨大。
当然,君子兰事件,未必能给人多大警示。
等时过境迁之后,还会有郁金香,有更多类似君子兰的东西,被资本炒作,吸引无数普通群众趋之若鹜。
最终泡沫破灭,留下一地残败。
别人如何,许世彦管不着,他本人,会牢牢记住这一次的经验教训,将以此为戒。
许世彦以为,这一场风波已然平息,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然而刚过十来天,宿舍楼的管理员就招呼他,说是家里打电话来,让他赶紧下楼接电话。
许世彦住在学校,这边宿舍没有电话,只在宿舍楼下管理员那里,有一台电话,只能接不能打。
一般时候,都是许世彦出去找邮局往家里打电话,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苏安瑛不会往这边打。
所以许世彦一听,立即飞奔下楼,“媳妇,怎么了?”许世彦接起来电话就问道。
“老四和老四媳妇回来了,说是管咱借钱。
老四的小舅子倒腾君子兰栽进去了,外头欠了十几万,被人打的住院了。”
电话里,苏安瑛的语气不太好,似乎带着怒气。
许世彦一听就愣了。
老四的小舅子,吴金生?所以说,上次在光复路,他看到的那个身影,就是吴金生?
“草,这犊子干啥了?
老四,老四他胆子也太大了,净特么惹事。”许世彦忍不住爆了个粗口。
“媳妇,老四两口子呢?在你身边没有?把电话给他们。”
“没在,他们被咱爹给骂走了。
咱爹把老四好一顿骂,说吴家活该,是他们太贪心了,不知道见好就收。”
苏安瑛在电话里,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许世德过年回来,被许成厚和许世彦一顿说,倒是歇了倒腾君子兰的念头。
却没想到,吴家那边不肯听劝。
吴金生私底下联系了大营、河北那几家有君子兰的人,跟人家说,他带着君子兰去省城卖,要是卖回来钱,要分给他三成。
外人虽然知道这君子兰值钱,却不知道具体怎么卖,有些人这辈子都没去过县城,更别提省城了。
别看吴金生今年才二十岁,但是他在仙人桥给领导开车,出过门,有点儿见识。
又从许世德那里打听了不少事,所以就说,他出面去卖,卖了钱抽成,那几家人都同意了。
于是开春后,吴金生带着四盆君子兰到了省城。
那时候,君子兰大热,省城到处都是倒腾君子兰的人。
吴金生带着花去那几个知名的花卉市场,刚一朝面,就被人围住了,好多人买花。
吴金生那小子挺鬼,知道君子兰价值很高,没着急卖,转了好久,最终卖了个高价。
吴金生带着四盆花去省城,直接卖了八万多。
这小子鬼,回去就说卖了五万,然后又抽了三成,里外里他剩的多。
要是他见好就收,也就罢了,偏偏这小子贪心不足,开始扩大规模倒腾君子兰。
从父母、亲戚那里划拉了不少钱,买花种和花苗培植,成品的君子兰就倒腾去省城卖。
手里钱不够了就欠着人家的钱,卖了回来再给。
前两次带的少,都挣钱了,第三次胆子更大,带着好几个人收了几十盆话,雇车去省城。结果,正赶上政策下来,赔了个血本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