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上屋檐,小镇的夜晚一如既往地安静,并没有因为住进来一位两千四百年前的大魔头而有什么改变。
钟秋很早就困了——虽然为了适应人类的生活,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时差,但现在才晚上八点,就算是普通人,也没有这个时间就睡觉的。
她困的原因就是因为头晕,本来屋里的酒味就已经够大了,跟自己同居的那名酒鬼却还在拿着酒盅一口一口地灌着。弥漫的酒气充满了并不大的卧室,让她光是闻味道就醉得一塌糊涂。
“喝喝喝,喝死你算了……”钟秋躺在靠窗的位置,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再紧紧地裹住棉被——当久了【鬼】,现在她只感觉【人】的身体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喝酒会醉,冬天会冷,受伤会疼,到了晚上还会困——【鬼】可没这么多麻烦,只需要【金寿】就能活得很好,就算想要喝酒,【鬼市】那边也推出了酒味的【金寿】,据说是用特殊的法术将酒和【金寿】混合在了一起——虽然钟秋那个时代也有这种东西,不过现如今三界变得和平许多,这项技术也被完善了不少。
钟秋没碰过这种酒味的【金寿】,她是真的不喜欢酒。就像现在,哪怕吹着窗外的冷风,她也不想闻酒味。这也就是寄人篱下,而且还是自己要求住下来的,也不好直接抱怨,只能小声嘀咕泄泄愤。
她本以为,忍忍就算了,一个人再能喝,还能喝多少?可惜这次,她是真的失算了。
吹了一会儿冷风之后,钟秋就昏睡了过去,直到半夜被更浓的酒味给呛醒的时候,才发现柳垂莲这个女人竟然还在喝。
她喝了半宿了!
而且还搬到炕上来喝了!
就在自己枕头边上!!
简直是欺人太甚!钟秋一股火坐了起来,也不管冷风吹在后背的皮肤上带来的刺骨寒冷:“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还想喝到什么时候!!”
“啊,抱歉,耽误你睡觉了?”柳垂莲喝得满眼通红,但却不见任何醉意,“那我把灯关了……等等,我想找找台灯放哪了……”
“不是灯的事儿!你这酒的味道……太呛人了!”
“酒啊。”柳垂莲忽然想起这家伙不胜酒力来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没事,我尽快改,你再忍半小时左右应该就差不多了——没办法,我在工作的时候,不喝点酒的话思路实在是打不开。”
“你在做什么?我帮你好了……”见对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钟秋泄气了——她还从未像现在这样,拿一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瞄了一眼满桌的【符】和【术】的符号,她不得已只能另辟蹊径,希望能以快点帮助对方完成工作的方法让这家伙把酒瓶子盖上——虽然自己对【术】和【咒】的运作方法全靠本能和直觉,但使用了这么久,一些基础的知识还是知道的。
“那可帮大忙了。”柳垂莲听完精神为之一振——她听【鬼魔灵】说了对方关于法术的亲和度的事情,也知道这个魔头其实对【术】和【咒】并没有多少理论知识,但对方会本能地使用出许多匪夷所思的【术】和【咒】——自己只要观察对方在施法时体内【鬼气】的走向,就能明白这些【术】和【咒】是怎么运作的。
“我在做一个【术】,可以稳定体内【妖气】,使其不至于失控的【术】。”柳垂莲将手头的所有资料全都摊开,摆在了钟秋的面前,“关于这点……你能模拟出来么?”
“这还不简单,只要做一个【壳】,将【妖气】全都装进去,再把壳封好就行了。”钟秋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不过这个【壳】上需要留几个孔,必须给被关起来的【妖气】一个出入的空间。【妖气】在体内循环的时候是可以减少压力的,给它们一些活动的空间,失控的可能性就会被无限缩小。”
钟秋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画了几个球,这几个【球】向外伸出了无数的管道,连接着身体的每一处,最后又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个循环。
“中间的这颗大的是主要盛装【妖气】的地方,所以要坚固一些,周围的这几个小球是缓冲带,可以减缓【妖气】失控爆发时带来的冲击,周围的这些管道则是将爆发出的【妖气】引导至身体的各个部分。只要大球没破,【妖气】就永远都不会变成失控的状态。”
柳垂莲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听懂了,但如此开放且灵活的解决方式,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按照自己之前的设计,控制【妖气】应该是直接将其【锁】起来——这个【锁】可以是【法器】,也可以是更强大的【妖气】,总之就是将之困在一个地方,让它永远无法逃离牢笼。
而钟秋的方法则反其道而行之——这些【球】和【管道】几乎没有完全阻拦【妖气】的作用,但却会令【妖气】无论如何也逃离不出这个循环。
——这就是【鬼魔灵】的天赋么?柳垂莲叹了口气,怪不得这家伙两千四百年前能横扫三界无人能敌,虽然有着【大灾炎】这张底牌,但这个魔头本身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这等对法术的理解,简直就是【天道】在赏她饭吃。
不过对于这个女魔头的理论,柳垂莲也只能摇头叹气——她说得简单,但做起来太难了。先不说那个主要的【球】的坚固程度,光是那些复杂的管道,就够她做上不知道多少年月。
“能不能……说得再简单一点?比如那些球的做法?”
“我想想……”钟秋枕在胳膊上,酒味和困倦令她昏昏欲睡,不过还是坚持着将【术】的结构和组建方法尽可能详细地写了出来——【术】只需要【术语】和大自然进行沟通就行了,一般来说大自然都会给出回应。但要是这个【术】十分复杂的话,如果不用自身的【法力】流向清楚地表达出来,【大自然】很可能听不懂。
比如说,如果想制造一团火焰之类的纯自然现象,【大自然】会很快给出回应;但如果和大自然沟通、让它将一堆零件拼成一只手表,那就需要将自身的【法力】流向率先构筑出一个手表内部结构的模型,只有这样,【大自然】才会按照这个模型,将零件放在它该有的位置上。
钟秋画的就是这个【模型】,只需要让【法力】按照这个模型进行流动,【大自然】就会立刻给出回应。
“大概是这个样子……”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钟秋将图画完了,脑袋也砸在了桌子上——现在她处于一种十分矛盾的状态,酒气熏得她昏昏欲睡,但酒味却又呛得她无法入睡,“现在能把酒瓶子盖上好好睡觉了么……”
“再给我五分钟……”在女魔头画图的时候,每画一笔,柳垂莲的眼睛就亮一分——这简直就是真正天才的构思——与她相比,自己还真就没办法再以【天才】自居了。
这才是天赐之才,自己不过是懂得理论多一些罢了。
“行吧……”钟秋松了口气,虽然不是立刻停止,至少现在算看到个头了——不然她毫不怀疑以这个家伙的酒量,很有可能喝到天亮,“话说你做这个干嘛……给谁用的?”
“小钰那丫头。”柳垂莲一边用脑子重新构筑了一遍这张图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上次在【修罗村】的时候出现的也是你吧,从那之后我就开始研究这套东西,不过以前的构思都不尽人意,我打算搞出一套更合适的,比如你这套东西。”
“小钰啊……那你不用研究了。”钟秋摇了摇头,迷迷糊糊地说道,“我已经用【大灾炎】压制她的【妖气】了,只要我活着,她的妖气就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失控的……”
话说一半,钟秋立刻清醒了。
不仅是她,连柳垂莲也睁大了眼睛看着,直勾勾地盯着她。
两人对视了一眼——她们都发现了这件事的蹊跷。
钟秋是因为之前太心急了,只想找个方法压制司马钰失控的【妖气】,过后的事情并没有多想。只是现在想起来,不仅是【修罗村】,就连【鬼气爆发事件】中,自己第一次借着司马钰的身体来到外面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大灾炎】不属于三界,在前几天和【七圣】谈条件的时候,她已经证明了【大灾炎】的特殊性,目前只有自己能够使用,剩下的哪怕是【七圣】也完全无法接触。实验方法就是将他们附着着【仙术】、【鬼术】和【妖术的】的头发扔进【大灾炎】中,结果无一例外全都与之失去了联系。这就意味着,那部分法术连同他们的头发一起,全部都成为了【大灾炎】的奴隶。
再加上巫锁庭、夜疏雨和荀龙回到各自的领域之后,用很多【仙】、【鬼】和【人】做过同样的实验,结果皆是一样。
没人能抵抗得住【大灾炎】的操纵。在【大灾炎】的面前,似乎只有【鬼魔灵】是特殊的。
——那么,司马钰又是怎么回事?!
钟秋留了大量的【大灾炎】帮她控制【妖力】,她为什么没有被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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