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向天娇从梦里醒来。
最先感受到的是胸口的异样,有什么东西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她一边皱着眉头睁开眼睛,一边抬手揪住趴在自己胸口的什么玩意,随后又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伏在自己胸口某人的头。
当她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景象。
左手果不其然的是只鸽子。不过这鸽子此刻正睡得正香,两只翅膀轻轻颤动。
右手却是一名女子。她有一头褐色的披肩发,只是现在这头发用头筋胡乱扎成一团,脸上的妆已经洗干净了,只是还带着泪痕,白皙的眼角有些红肿,让人看起来有些心疼。女子此时赫然也在沉睡不醒。
向天娇轻轻放下女子,把鸽子随手扔在桌子上,让它继续睡着,随后从榻榻米上起身。
当她从榻榻米上坐起来,眉头却皱的更紧。她低头,看到一件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灰色风衣从胸口处滑落下来,露出雪白的肌肤。
她皱着眉头伸手挽住还没完全滑掉的风衣,随后看了一下四周。
这里看起来,像是某个日式的房间,有些狭窄,正对面还有一扇拉门,左手边是一面格架。而她正躺在一铺床褥上。
向天娇拿起风衣,一边起身一边直接穿在了身上。当她把风衣的扣子系得紧紧实实,正对面的拉门才被轻轻拉开。
老板一只脚迈了进来,他端着一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些碟碗勺筷。
“你醒了,先别急着起来,再让身体休息一下。这是些温热吃食,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些好消化的。你先吃一些,她是刚吃过不久才睡的,不用喊她。”
向天娇犹豫了一下,接过托盘问道。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两天一夜,若不是你的气息还算稳定,我也只能把你拉去医院了。”
中年人苦笑一声,他另一只手拎进来一只行李箱,胳膊上挂着一只背包。
“把衣服穿一下,你的制服因为破的不成样子,我拿去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向天娇摇了摇头。
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多谢。”
“谢我干什么,我这糙汉子又没做什么。”
“我知道我的伤是你治得。在袖手旁观这件事上你本就没错,而救我却是对我有恩。”
汉子看着这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眸,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大概这世道在她心里便是如此,黑白分明,洞若观火。
这样的人最难相处。
当你犯错,她会当着你的面指出来;若你不更正,她会盯着你直到你改。
若你觉得她烦了,开始疏远她,便会跟她愈行愈远。
若你能接受她,开始试着学她,到最后会发现自己会越来越艰难。
不是所有人都能把这世间的黑白分得清清楚的。
这天底下,无私的人太少,而自私的人太多。
可这自私又不是错的。
人不为自己而活,又能为什么人而活?
汉子敲了敲自己的胸口,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姑娘你就先好好休息吧,还有什么麻烦等伤养好了再说。”
说罢,他合上了门,离开了。
又歇了一日,尽管店老板劝了又劝,但是向天娇还是坚持辞别了这位中年人。
虽说以后大概还会常来,但是常客和住客终究不是一件事。
“那你现在打算去哪儿住?”
向天娇摇了摇头。
女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脸上笑容一朗。
“没关系!你可以先去我家住!住到想好了为止!”
向天娇正下意识想拒绝,不想女子抓住她没拉着行李箱的另一只手,可怜巴巴道。
“你不是刚刚拒绝老板的时候还说前恩旧在,不敢再旧债添新债,此恩必报。我就是想报答一下你救我的恩情,难道你就忍心让我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嘛?”
说到这儿,女子脸上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得一边玩手机的路人都痴了,面前有电杆都浑然未觉,一头撞在了杆子上。向天娇当然不吃她这一套,只是她觉得这话说的在理,略加思考,提道。
“一月500房钱,我便答应你。”
女子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一双剪作秋水的眼眸瞪着她,她什么时候问她要过房钱了?天底下哪有房客向房东提钱的道理!只是她刚想开口,向天娇那平静无波的眼眸就让她明白,如果她不肯答应,这事估计就吹了。
“好好好,怕了你了。可你不是没钱嘛?哪来的房租能付给我……”
说到最后一句,女子已经变成了小声嘟囔。向天娇恍若未觉,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前面不远处的路边,有一家店门狭窄的自助银行。
“请关上门;Please ……”
合上厚厚的防窥视玻璃门,向天娇叹了口气,一只鸽子头从她背上的包拉链缝隙里探了出来。
“憋死本鸽了,这小姑娘太可怕了,虽然看起来大概有九十分的斤两,那胸怎么说都占了……”
向天娇面无表情的攥住了露在缝隙外面的鸽子头。
“等等要断了要断了要变成红烧鸽子头了!”
鸽子发出咕咕的惨叫声,然后用好似妇道人家被糟蹋了以后的表情幽怨地看着她。
“阿娇,你以前不是这么暴力的,你以前还是个文静的好姑娘……”
向天娇没有理他,只是在ATM机上按动数字。很快一串数字出现在荧光屏上。
“咦?伯父伯母给你打钱了?“
“他们说会过段时间打过来。”
“这也太多了吧,干啥都行了啊。”
“还有学费要付。”
向天娇从机器里取出一些现金,是些带着电子存储功能的塑料硬币。
当她推开自助门,鸽子头也已经缩了回去。只是她刚从小房间里出来就看到了正围着女子朝她献殷勤的两位男子,一人梳着一头长短不齐的中发,额前几簇垂发染成黄色;一人穿着皮夹克带着夸张的金属挂饰,黑色的平头剃几条横纹。
女子本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只是随口应付着,时不时瞟一眼向天娇进门的位置。当向天娇推门出来,她脸上突然笑容一灿,把周围二人给看得呆了,直到女子伸手去揽向天娇肩膀,被向天娇不动声色晃肩躲开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干嘛干嘛!怎么就走了!”
“妹子别走啊!还没告诉哥哥你的名字呢。”
向天娇不吭声,只是往前走。女子用刚刚和银行里鸽子一样的眼神看了向天娇一眼,头也不回的没好气道,“本姑奶奶叫啥关你们什么事,别缠着我,滚开啊滚开!”
那俩男子脚步一滞,随后加快脚步追了上来。
“别嘛小姐,不告诉我们名字也行,陪我们喝一杯嘛。”
“对嘛!实在不肯,前面这位小姐也可以一起去的,人多热闹嘛。”
那平头男近了几分,见到向天娇的长相不由得感叹自己今天运气是真的好,上一个尤物还没走,这会又来了一个。
却不知他的运气是真的不好。
女子本想刺他们几句,只是见向天娇不说话,也就作罢,只是闷不吭声的跟着她一个劲地走,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哎哟,妹子别走这么快嘛,哥哥要追不上了。走太快了万一摔倒了可不好啊。”
“小姐姐别硬着脸,笑一笑嘛。”
那俩泼皮嬉皮笑脸的缠了她们一路,也亏得向天娇沉得住气,竟然没给他们怎么样,只是走路。只是女子的脸色就很难看。
当两女终于走到一个相对比较冷清的街道,那泼皮里的黄毛先沉不住气了,伸手想去抓向天娇的手,一边脸上笑嘻嘻。
“妹子,东西这么重,我来帮你提啊。”
女子看着黄毛,心里那时候就闪过一个想法。
这泼皮玩完了。
还没等黄毛的手摸到向天娇的手指呢,向天娇已经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翻手一扳,黄毛立马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你要帮我提箱子,不应该是拿另一边嘛。”
到这时候向天娇也不忘提醒一下黄毛,黄毛已经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口里不住的叫着“松手松手”,本来平头还笑着看着呢,以为自己同伴演得如此出神入化,看了几秒觉得不对,这总不至于演到掉眼泪的地步吧?
“臭婆娘,给我撒手!”
平头厉喝一声,从旁边街道的回收箱旁地上捡起一截生了锈的钢筋,作势欲打。
向天娇看也不看他一眼,脚边行李箱随脚一踢,那箱子转着圈滑了出去,箱子脚刚好撞在平头男的脚踝上,平头男疼的也嗷了一声,手里的钢筋也没了准头。
向天娇松开黄毛的手腕,任由他捂着手腕惨叫,随后飞起一脚蹬在平头男的胸口,直接把平头给踢得倒飞出去好几米远,重重的摔在街口的平地上,两腿蹬了蹬,不动了。
“小心!”
“啊啊啊啊!臭biao子我跟杀了你!”
原来黄毛气急攻心,竟是用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刀,刀锋一亮,红着眼一边大吼一边朝向天娇冲了过来。
向天娇皱了皱眉,随后身子向后一倚堪堪躲开黄毛手中折刀横挥,只是胸前制服又被刀子扯开一道口子。
向天娇脸色一黑,身子朝右一躬躲开黄毛朝下地凶狠一刺,随后手掌如刀劈在黄毛持刀的左手上,黄毛嗷了一声疼得松开了折刀。
随后向天娇翻身就是一记回马蹬!脚跟如枪一枪戳在黄毛的肚子上,直接把黄毛给蹬的眼前一黑,朝后摔进街道回收区的垃圾堆里。
在场只有鸽子知道,唯有刚刚最后这一踢动了向天娇的怒气。
之前招数虽然狠辣,但是劲道十分里只用了三分,唯有这最后一踢用了最少五分力多。
不过向天娇到底还是心怀仁善,并未取他性命。
鸽子在包里确实是替那黄毛捏了把冷汗,它可不想向天娇人生里第一次开杀戒就杀了一个小混混,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你把他们都杀了??”
褐发女子刚刚离远了向天娇几步,怕妨碍到她出手,只是这次近距离观看向天娇的一招一式似乎对她来说还是刺激了一点。
女子几乎是上下两排皓齿打架在一起,双手抓着皮包,战战兢兢的站在离向天娇几步远的地方,不知是不是该靠过去。
“没有,我只是把他们都打昏了。”
向天娇一只手捂着胸口,走近几步弯腰用另一只手捡起刚刚踢出去的箱子。
这行李箱也是结实,这么折腾也未有些许变形或者磨损。
女子听到这话才安心地长舒一口气,她小跑到向天娇旁边,想帮她提箱子,向天娇摇头拒绝了。
女子又伸手去拽她的包,向天娇还是摇头,气得女子又是跺脚又是嘟嘴的。
向天娇心里有些好笑,她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么无赖又良善又笨拙的主儿。于是她走了几步,终于是第一次主动开口问道。
“我叫向天娇,你叫什么。”
女子本还在那闷闷不乐,听到向天娇问了一句,不由得眉开眼笑,双手背到身后说道。
“我叫艾北,艾草的艾,北方的北!”
直到很多年以后,即便两个人经历了许多,也改变了许多。
唯有这份珍贵的情谊,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