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谊突然变卦,要将银子还回去,何少白自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肯,可是不敢和他较劲,否则他若翻脸,何少白还真拿他没有办法。于是,情急之下便想出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虽是做大事,也须近人情。失了人心,怎得天下。
于是,何少白发誓赌咒道:“您看,五爷还是不信少白,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的一个汉子,公门里是总督府的从四品标总,江湖上是哥老会五大长老之一。少白红口白牙吐出话来,岂能不认!不认您也不必担心,何家的两处宅子全在这里,您就是抢了烧了,少白绝无二话!”
“老夫相信你没用,关键在于谢家镖局答不答应。这可是数万两的镖银,如此大的亏空,让谢家如何和雇主交待?难不成让谢家再给雇主打个借条?”
“让您说着了,少白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你真要镖局给雇主打借条?那两家都能同意?”
何少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少白自有妙计,您老就䞍好吧。”
“你最好先想清楚,如果谢玉田不答应怎么办。”
何少白笑笑,“他会答应的。对了五爷,您那个徒孙叫什么名?”
“叫钟以士,从小就没了母亲,父亲刚去世不久,很可怜的一个女孩儿。”
“哦,钟以士,不像是女孩儿的名……”
“这是他哥哥的名字,他哥哥在她没出生就夭折了。”
“的确是挺可怜的。五爷,您老愿不愿意为钟小姐作个主?”
“作什么主?”
“将她许配给少白,从此您就是我的师爷,我和钟小姐一起孝敬您。”
“你开什么玩笑!让以士给你做小?你叫老夫对她九泉之下的父母如何交代?”
“那不能够,少白敬着她呢,她要做就做少白明媒正娶的夫人。五爷,您都知道了,昨晚有两个新娘子,一个在床下,一个在床上。这就是天意,少白要休了床下那个,和上了少白床的这个白头到老。您老如今是钟小姐唯一的亲人,您作得了这个主。”
“新娘子刚过门,这才第二天,你便要休了人家?莫说我做不了以士的主,你又能作得了令尊的主么?”
“您老就说少白娶钟小姐合适么,只要您老不反对,剩下的事少白自会有安排。”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老夫可不能再跟着你胡闹了。”
何少白倒不着急逼王正谊保媒,毕竟钟以士丧父不久,热孝在身,还不宜提亲。何少白只是提前和王正谊打个招呼,让他明白,何少白早晚要和他成为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少白的事就是他的事。
二人议妥了借镖银的事,王正谊把钟以士单独带到何少白面前,看他如何给自己保全面子。
“娘子,听说你昨儿夜里要将少白带走?这正是少白求之不得的美事!少白刚才埋怨五爷来着,他不该拦着你,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你住嘴!再胡说八道姑奶奶让你从此变成哑巴!”钟以士恼道。
“何公子,以士尚未嫁人,老夫绝不许你如此羞辱她。”王正谊道。
“好,好,这件事先搁在一旁。少白就说另一件事,以士——”
“不许你如此称呼我!”
“好,全都听你的。钟小姐,你扮作新娘子嫁入何府……”
“谁嫁入你何府?你怎么如此厚颜无耻!”
“究竟还叫不叫少白说话?不叫说少白就闭嘴。”
“快说正事,少耍花腔。”王正谊道。
“钟小姐,少白知道你是为谢家镖局失镖一事而来,五爷在跟前,咱明人不说暗话,这件事和五爷没有丝毫关系,他是我请来吃喜酒的贵客。”
何少白说这句话时一脸庄严,连王正谊都觉得可信。钟以士看着师爷,回想他之前说过的那句“老夫丢人丢大了”的话,觉得何少白话并不可信。
钟以士一言不发,听何少白如何继续替师爷开脱。
何少白观察着钟以士的反应,见她无动于衷,便接着说道:“家父为少白张罗这桩婚事,虽非少白心甘情愿,总是欠着二老一份孝敬,因此便暂且认下。你知道,我常年在外,家中并无多少好友,所以才请五爷为少白撑场面,不想却赶上这么一档子事。不过也是天意,让你们爷儿俩在此相遇。”
钟以士冷笑道:“如此说来以士还要谢谢何大少爷喽!”
“钟小姐不必客气。再说劫镖的事,此事是少白做的,我认。”
“你一个人做的?”
何少白冲她摆摆手:“听我往下说。我劫的并非谢家镖局,而是军费——你听我说,少白在军中有朋友,他给我消息,说有一笔巨款从京城军中运出,正巧我们南方义军需要举事的经费,便盯上了这笔款子。原本等运银子的船到了江苏一带再动手的,巧的是少白家里逼婚,且又奉了公事进京,因此才赶到此处。”
“谢家镖局的镖旗就张在船头,还说不是劫的镖局?”
“那时少白眼里只有银子,没有旗子,不管是谢玉田的镖局,还是王五爷的镖局,都要下手!”
“……”钟以士被何少白冷峻的眼神吓住。
“这笔款子的用处少白也要说明,少白是湖南哥老会的五大长老之一,也是广州反清救国组织兴汉会在两江的联络人。说到兴汉会你们大约不明白,其实它的主张原本和谭嗣同先生的维新变法是一样的,只不过谭先生的变法太书生气,所以成不了。兴汉会要做的却是彻底推翻满清政府,建立一个人人有饭吃,人人平等的新世界!”
“那又如何?还不是依然有皇帝,有太后,有数不尽的贪官污吏!”王正谊道。
“有个新词儿,叫‘君主立宪’你们听说过没有?以后要皇室是皇室,政府是政府,政府腐败百姓可以另选政府,这就叫人人平等……其实这其中的奥妙少白也不全懂,但少白明白这件事若做成了,大清国肯定不是目前这种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