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过,卷起尘沙飞扬,苍倩痛惜的凝望着地面上扬柒的尸体掩面而泣,杨一和扬伍二人蹲伏在扬柒的尸体旁,各持针线轻轻的将扬柒的脖颈和脑袋缝合着,山风下,他们不断的轻擦着自己的面庞,深深垂首,不知道他们擦去的那点点晶莹,是汗水抑或是泪水。
剑,早已收回了如心戒中,静静站在一旁,回忆着寄心客栈那冒死喊醒自己的一幕,和这一路走来的欢声笑语,一阵心痛袭来,视线逐渐模糊。
天已经黑了,四人谁也没有提起天黑之前定要赶到王都的承诺,但谭谈却蓦然回想起了自己那句玩笑话,若天黑之前赶不到王都就让三人再也到不了王都,扬柒真的到不了王都了,但那仅仅只是一句玩笑话,却成为了现实。
“公子,小柒的身体弄好了,我们找个洁净点的地方把他埋了吧?”
没有沉闷的气氛,扬一依旧轻松的询问着,但淡淡的月光下谭谈却看到了杨一眼中的那一汪晶莹。
“嗯。”
轻声低吟,谭谈想要安慰扬一二人,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小柒活着的时候喜欢水,现在他死了,我们要找一处有水的地方将他葬了..”
扬伍的声音,声音微微轻颤,但他却极力的控制着,掩饰着。
“嗯。”
多少年了,清扬阁扬字辈中,扬一是最早的一个,扬伍和扬柒相继投入清扬阁,臭味相投,三人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至交好友,无话不谈,形影不离,现在突然少了一个,而且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又如何能不伤心?
“呵呵...这小子就是这德行,死了就死了却还在笑。”
俯身抱起地面上的扬柒,淡淡的月光下,杨一呆呆凝望着那依旧一脸欣慰笑容的扬柒,轻笑着调侃道,但谭谈闻声却忍不住流下了那极力控制的泪水,扬伍别头看向了远处,苍倩却哭得更凶了。
轻声一笑,轻笑后杨一抱起怀中的扬柒,大步向峡谷的尽头走去,谭谈和苍倩也紧随其后向前走去,扬伍则翻身上车,轻轻策马,缓缓的跟在三人身后徐徐前行着,只留下了孔德那同样身首异处的尸体,孤独的躺在地面上,任风吹兽逐,无人理会。
夜深,残月已然西斜,奔波整整一晚,四人却并没在伏羊山附近找到水潭或是小溪,依然怀抱着扬柒的尸身,杨一昂首看了看天空中的那轮残月,疾走几步来到谭谈的身后轻声说道:“公子,天马上要亮了,论武会也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别找水源了吧,会误了论武会的。”
闻声默然,一整晚了,四人很少说话,就那样静静的摸索着,寻找着,始终没能逃出沉闷气氛的煎熬,而如今自己相询,谭谈仍不言语,杨一无奈轻叹一声又接着说道:“公子,扬柒咱们一起来王都参加论武会,而扬柒更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果依然耽误了论武会,扬柒若在天有灵的话也会不甘的。”
闻声止步,谭谈缓缓的抬起头来。
“不,我要将小柒埋葬在水源旁,这是我对他仅能的回报。”
轻声低吟,低吟声后谭谈又坚定的向前走去。
东方微白,日出欲来之际,四人终于在伏羊山脚下找到了一处缓缓流淌的小溪,小溪旁绿草茵茵,杨柳成排,柳树下,杨一扬伍各持利刃匆匆刨开那湿润的黄土,将扬柒的身体放进了墓坑,正欲掩埋,一道悠扬的笛音骤然轻啸,转头看去,却见身后的谭谈掌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管翠绿玉笛。
十指轻抚,皱眉轻吟,诡异的金色光芒随谭谈十指的摆动而徐徐扩散,二人见状陡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呆呆的凝望着。
悲伤的笛音抑扬顿挫,细细轻品着那忧伤的笛音,扬一和扬伍二人那强埋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奔涌如泉,心痛如绞。
笛声抑郁,泪水早已奔流,苍倩静静凝望着那皱眉低唱的谭谈,却陡然发现,他那长长的睫毛上早已挂起了点点晶莹,分不清是清晨的露珠或是伤心的泪珠。
骤然悲愤,高亢的笛音宛如磅礴的江水一般,怒涛翻滚激浪逐流,悲愤的笛音中,扬伍二人顿感心中陡然升腾起了一股嗜血的斗意,回忆起以往的点滴,扬柒那无奈的自刎,二人那醇厚的双眸中已然赤红,双拳紧攥,十指啪啪炸响着。
“嘎~嘎~”
已然微亮的天空忽然暗淡,道道悲鸣怒啸声传来,茫然昂首,三人却见头顶的上空,不知何时竟诡异的出现了许多山禽,鸟儿在空中激荡的徘徊着怒鸣着,如一张棉被般将天空遮掩,久久不肯散去。
一声怒啸,笛音戛然而止,转头看去却见谭谈的手中空空如也,微闭的双眸早已张开,清澈的眼眸中弥漫着浓浓的杀意,杀意纵横,扬伍二人心中那因笛音而升腾的怒火顿然熄去,微微低头,不敢与谭谈直视。
轻轻的脚步声骤然响起,谭谈那被杀意包裹的身体缓缓向墓坑中的扬柒移去,走到墓坑旁,缓缓停了下来,静静的凝望着坑中的扬柒,闭口不言。
“小柒,我会让更多该死的人下去陪你,你不会孤独。”
淡漠的声音,宛如来自九幽之下冰冷,仅轻声低吟,但苍倩三人却陡然感觉,这一声轻吟重若山岳,杀意森然。
挥动手臂,墓坑旁的那堆黄土无风自卷,纷纷向墓坑滚去,缓缓将墓坑中的扬柒掩埋了起来。
昂首望去,鸟儿依旧徘徊,透过群鸟间的空隙,谭谈隐隐看到了一轮初升的骄阳,神色一冷,谭谈缓缓向马车走去。
官道上,清晨已过,论武会的时间将至,距王都仍有百余里路,赶车的扬伍二人甚至能够听到王都方向传来的擂鼓之音,那是召集群豪入场的声音,心中焦急,二人怒声策马,疾疾的前行着。
马车中,谭谈和苍倩二人相对而坐,皆然无语,谭谈双臂环胸,怀中紧抱一柄巨剑,剑为青色,剑身锈迹斑斑却隐隐给人一种锋利不能逼视的感觉,双眸紧闭,俊秀的脸庞上如冰霜堆砌,找不到一丝感情。
偷偷侧目,看着谭谈那冰冷的脸庞,一股不安的感觉传来,苍倩无声怅叹,转头望向了窗外。
王都,静心苑,阁主大殿的最高处,向清扬正襟危坐,一脸惆怅的凝望着坐下的众人。
孟清风,冯清云,颜青林,浮贤,浮渠...依次而坐,殿中的气氛异常沉闷,宛如清扬阁将要伦灭一般,各是一脸的惆怅和沉重。
“我说的话你们都记下了么?”
沉声低吟,外面已经响起了召集群雄的擂鼓之音,向清扬再次向座下的众人询问着。
“阁主,您身体不行,智征此人又城府极深,此次一战他必不会轻易放你离去,而你还有梦儿..不如这场比试我来打吧?”
陡然起身,孟清风神色坚定的朗声提议着。
“不行,虽然我身体不行,但我却仍旧是一阁之主,若传出去让我颜面何存?”
怒声叱喝,向清扬决绝的反对着。
“阁主,我对坚志必胜,浮渠师兄与孔德已经对峙过,不如让浮渠师兄退出比赛吧,让我和阁主四进其二,然后胜者决赛。”
担忧的看了看身旁的浮渠,浮贤朗声提议道。
“不...浮贤师弟,我虽自知不敌但也绝不要辱没了清扬阁的威名,我们可以都死,我们死了之后还有清风师叔他们在,清扬阁依然不会覆灭!”
浮渠双眉紧皱,朗声反驳着。
“好..渠儿有此志气,当属清扬阁之福,大家不必多言,我们今天就要去看看那扶摇宗究竟强大到了何种境界,随我走..”
一声朗喝,向清扬那苍迈的身躯陡然笔挺,飘身而落,一脸坚定的率先向殿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