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傍晚。
已经没有多少客人了。
账房和伙计一边检查货品、一边比对账簿。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声音,开始回荡在整个店铺中。
裁缝、伙计、姑娘、陈闲、福伯静静站在那里,沉默,静静看着。
紧张、忐忑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攥紧。
账房忐忑汇报:“女子成衣卖了135套,男子成衣卖了65套。”
老账房似乎也被这惊人的数字,惊住了,继续扒拉算盘,“不对啊,我再仔细核对一下。”
福伯默不作声走到衣服架子旁边,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那布料,像是在触摸婴儿的脸颊。
手指微颤,眉毛抖动,“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咱们铺子开业的时候,女子成衣也只卖了30套,男子成衣16套……”
其余铺子的伙计嘛,脸上无比狂热。
“岂不是说这个月工钱,能多拿好几两银子?”
朱招娣等人微微讶异,一脸茫然无措。
水生嘿嘿笑道:“朱姐,咱们铺子里的伙计,每卖出一件衣服, 伙计都能拿到二十分之一的提成,莫非你忘了……”
朱招娣恍然。
和女子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复杂。
她们之前还以为这只是那人画的一张饼子呢。
账房开始念出数据:“水生卖出30件,苏茂财26件,朱招娣39,史巧凤34,牛爱花41……柳青青19件……”
伙计开始在心里反复琢磨。
如果按照之前的算法,一件成衣按照一两九钱,提成二十取一,三十件平均计算,每个人至少也能拿到一……不,二两,快三两。
我滴娘,就算按照二两计算,一个月能赚六十两?
尤其是那些以朱招娣为首的姑娘,皱眉掰开手指反复计算。
陈闲捻起来毛笔的,在纸上计算。
而账房自然也乐呵呵看着大家,开始扒拉算盘。
三两息,陈闲平静道:“按照三十件计算,平均每个人的提成是二两八钱五十文,加油干吧,家人们,争取过年,让我住上大宅子。”
伙计一阵欢呼。
朱招娣也是眼睛亮晶晶的,如果真的能拿到这么多,真比在楼中教姑娘们挣得多啊。
而且看旁边伙计的反应,奖金发送的应该很及时。
福伯平静道:“大家辛苦了,裁缝、账房,凡是在店里干活的,每个月都会发适当的奖金。”
就连外面临时抽调过来的汉子,也龇牙咧嘴大笑。
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
水生则疑惑看看福伯,嘀咕道:“大掌柜,也太平静了吧?”
福伯步伐平稳踏步出去,随后找到没人的地方。
忽有野狼恶狗一般的嚎叫:“爽!”
“……”
福伯对身边伙计随从道:“让百味楼的蒋掌柜给咱们订一桌菜送到后院,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又是一阵欢呼。
事后,陈闲、福伯、张裘在复盘这件事。
福伯:“真有你的陈老弟,若是没有你和老张这么一般拉扯,成衣的销量还真的没有可能这么高。”
鬼才。
从刚开始的不理解甚至疑惑、怀疑到现在已经完全信任陈闲的策略。
张裘笑眯眯道:“一,陈先生先是利用人对美色的诱惑,吸引大家过来;
我刚才在后院,可是听到那些姑娘说了。
陈先生根本就不在意,甚至也没有去看那些姑娘排练的舞蹈。
这说明什么,说明一开始,陈先生就不在意舞蹈的好坏,一是充分的信任,毕竟这些姑娘都是正儿八经的青楼出身歌舞技艺自然非常熟练,二是美色要求只是一方面,肯定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
张裘嘿嘿一笑。
“比美色更加高级的是演戏。”
福伯也乐呵呵的。
“老张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当时我在台下看见陈老弟直接在牌子上晕了,气晕了,我还以为真的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不曾想,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演戏。”
张裘乐了。
“自然如此。”
“从一开始一件成衣卖十两,是个人都觉得贵,后来不断降价,不断降价,直到降到他们认可的心理价位。
我在上面用怂恿。
说要狠狠让铺子亏钱,很多看热闹的汉子都是打着店面倒闭他开心的心思。
我越是说店铺亏钱,他们越是疯狂的买买买。
只能说人心呀,总是见不得别人好。
心里又存着占便宜的心思。”
当然。
世界上的生意又怎么有不挣钱的买卖呢?
不然人家凭什么做好事,哪里有那么多大善人。
可惜很多人在那一刻已经上头了,根本分不清事情的真假。
福伯笑眯眯的。
“等他们已经反应过来的时候,价钱已经达到了一两九钱,这价格完全和当初我们在围墙论坛上面张贴的广告一样的价格也不存在欺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门票的费用……”
说到这里两人齐齐看向陈闲,莫名觉得有些细思极恐。
“价格太巧合了。”
之前说过一件事。
凡是进店买一件成衣的人,门票费可免,100文直接退。
一件衣服的价格正好控制在一两九钱。
和宣传的一样。
谁骗他们了?
只不过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去售卖。
陈闲认真道:“什么叫利用美色,我是那样的人吗,只不过人人都有一个正常的审美。
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追求正常审美的渠道。
我是个好人,他们应该谢谢我。”
福伯、张裘抿嘴:对对对,你说的对。
他从未见过有人把好色说成正常的审美,这么光明正大的旗号。
陈闲抿嘴一笑,不过说真的。
朱姑娘,还真的是只会亿点点才艺。
这是一个人才。
……
对面宋少白看着那些不断涌向评价铺子的汉子。
微微觉得不对劲。
“禄伯,他们店里怎么会进那么多人啊。”
禄伯:“少爷看看吧,大部分都是冲着那些青楼里的姑娘的舞蹈去的,不信你待会儿再看,基本上都是空着手出来的。
咱们宋家的牌子在这儿,都是一些肤浅好色的汉子。”
可过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
一些不对劲的声音开始慢慢传了过来。
“精彩精彩啊,那些姑娘们的舞蹈真好看,曲子也好听!露腰、领口开得也深,下腰劈腿,真是放得开呀!
俺摊牌了,真的好看啊,美死了。
除了那些衣裳比较厚重,没有青楼那些女子穿的薄,该有的项目,该有的动作一点也没少。
魅惑至极!
大饱眼福。
我身边那几位汉子,哈喇子淌了一地……”
真是攒劲的节目。
“门票钱真的值了,放在往常,去那些青楼花船,没有个几十两,根本不可能……”
“听说是从群芳楼一些卖艺不卖身的退出行业的老姑娘。”
“不愧是城中最大的青楼画舫,技艺果然精湛。”
“你们看到其中一个姑娘的舞剑的节目没有,真他娘的飒爽啊,当那姑娘铁剑戳破竹子的那一刻,无关乎美色,我从未觉得原来女子舞剑有那么帅!”
“还有她像是陀螺一样,一只手抓着毛竹,一只手拎着佩剑、一个劲儿的往上转圈,说不尽的风流,可惜身为女子,要是男儿也如此,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娇娥……”
“嘿嘿,就是让俺疑惑的是,好好的姑娘,为什么姓牛呢,真是煞风景!”
“你可快要笑死我,当时报节目的时候不是还说,一个跳舞的姓牛,一个唱歌的姓史嘛?还有个朱呢?哈哈哈。”
“我滴个娘,笑死个人,依我看,哪怕是多么温文尔雅富有诗书艺术气息,多好听的名儿,加上这三个姓都很土了吧唧。”
听着那些汉子的言语。
宋少白心里乱糟糟的。
而且那些汉子出来的时候,大包小包往身上揽。
还有不少妇人也是眉开眼笑。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
“你看节目就看节目,看热闹就看热闹,为什么还要买东西呢, 占便宜真的很好,可你不光没占上便宜,反而自己出钱买几套衣服。
他家的衣服真的有那么好吗。
你们买了他家的衣服,还到底要不要在我家买。
真是一帮没有见识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