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福伯将第一天的卖书的数据收拢下来。
呼吸都有些粗重,眼睛盯着那数字。
《诗词赏析》19份、《狄仁杰》119份。
赶紧翻看之前的《倩女》的数据,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当时卖出的应该是95本吧?
果然,翻看六月份的数据,福伯愣在那里。
捻动的纸张如同女子的脸庞,非常轻柔。
从来没有想到,小小书斋,只靠着卖话本就能轻易破百。
要说古怪,最让人意外的,当然是诗词那本,只49份?
福伯专门找夫子验证过这本书的质量,绝对非一般拗口、故意卖弄书看得博杂的老夫子。
这是能帮助科举的真经啊,当然要说唯一遗憾的就是:篇幅还是少了点,似乎并不能将其中浓缩的知识点给展开。
怎么可能才卖这么点?
还是说不识货啊?
粗略想了一遍,福伯叹口气,不管什么时候,似乎,名气才是决定一本书的上限。
家里蹲?听到这名字,福伯就有些想笑,干脆直接让一些镇上的夫子推举?
福伯甚至有一些恶趣味:你们不是不喜欢埋在土里的金子吗,我偏要等你们过几天排队买书,急不可耐。
好东西,却不知道赶紧买下来,暴殄天物。
……
翌日。
经过县学学子的口口相传,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诗词赏析》,赶紧跑到书斋去买。
而研讨会那边,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根据许教谕的暗示,暗戳戳在抨击神探狄仁杰其中编排的故事了……
陆乘风笑眯眯道:“我承认,那家伙这话本是写得不错,可你惹上先生,就怪不得我了……诸位,请开始翻书、找证据、翻书吧。”
段竹君上完早课,已经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顺便借了神探看了一遍。
半个时辰都没到,薄册子已经被他翻完了。
长舒一口气……
“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目光如炬的真正的臣子、善于从别人忽略的事件中观察不同寻常的事情、不愧是神探之名,大丈夫当如是,要么做官护佑一方生民;要么是做一个断案如神的能吏!”
他平素嫉恶如仇,加上家世不错,所有同龄人不敢管的事情,只有他敢到处碰一碰……
段二郎在县学的名声极好。
很快,一篇篇抨击神探的帖子被陆乘风给组织起来。
【篇一,番邦小国,无甚意思,一介老妪、惺惺作态。
几乎书中绝大多数冤假错案,都是此人炮制。
几乎所有敌人、儿子、兄妹、朋友、姐妹都成了老妇敌人,哭诉:都是你们逼我的。
遍数世间话本,从来没法找出来和此人一般恶毒很辣的妇人。
此书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不看也罢!
篇二,狄仁杰也,并州人士,多智近乎妖孽,仿佛世间上从来没有人能比他还要聪明、明明能用一句话说出来的答案、故作高深、非要旁人去猜、考量其余随从……
篇三,小了,格局小了,遍数单元案件,似乎都是牵扯到皇家案件,都是老妇人一人惹出的事端,许多悲惨的案件看得人生理不适。
而且完全可以提前避免。
不看也罢。】
段竹君粗略扫视那一篇稿子,甚至有些想笑。
“诸位,你们这些人我以为太多针对那位狄先生了吧?
不过是一个话本,有必要这么批判嘛?
也没见你们对青云先生的作品片段抓住不放?”
陆乘风冷淡笑道:“段兄,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研讨会是许先生组织的,懂了吗?”
而一旁的施景行拉住段竹君胳膊,笑眯眯道:“段兄,来来来,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还有,吕兄,你也过来……”
少年人朝一直默默不说话的农家少年,微笑。
吕允川犹豫一阵,忽而走了过去。
陆乘风冷笑一声。
角落里,施景行将诗词鉴赏递给两人。
“看吧。”
两人微微错愕。
可等掀开那书页的时候,眼神犹如磁石吸附铁门狠狠粘连在上面。
不多时,两人头几乎碰触在一起,犹如饥饿的人铺在面包上,开始疯狂汲取水分。
小半个时辰过去,两人几乎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原本段竹兄的疑惑也全部都散去。
取而代之的发愣、呆滞。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暂停。
吕允川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神中陷入迷惘,手指轻微摩挲封面,眼神停留在作者栏目:家里蹲?
段竹君沉静道:“不知景行兄可知这家先生是哪里来的大儒夫子?
为何我在镇上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人?”
施景行摇头,觉察到对方称呼微妙的转变,也没放在心上。
他摇头道:“我也不知,这人到底是谁,为何之前在城中籍籍无名,要不是出了这样一本书,咱们都不认识他……
不过,我却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你们看,雨林书斋的掌柜,太有意思了,已经提前说了,聊斋先生将会发出新话本,你们也都见到了,是昨日的神探,而这本书的笔名,又是狄仁杰?
很明显,狄先生就是聊斋先生的另一个笔名。
而更巧合的是,许教谕似乎非常不喜聊斋先生;青云楼在文学话本研讨会上也大肆抨击聊斋先生。
神探的题材并不是一如既往的鬼怪题材,而是公案题材,正好对上青云楼的《刘公案》;
《诗词赏析》对上《诗词初解》,你们都不觉得有什么诡异的问题嘛?”
麻了。
段竹君瞠目结舌,喘息着。
吕允川最近听旁人提起这位聊斋先生的次数很多,还因为课堂上诬陷的事情,最近也在研读那本倩女,在他看来。
不过是其中的用词大胆一些、看的人心噗噗直跳,真的大可不必视之洪水猛兽。
谈不上恶感。
但现在随着眼前人的分析,忽而觉察到眼前的书册有千斤重。
这是真正能改变科举成绩的好书啊。
此人,当真是我等老师。
躬身、询问道:“不知,景行兄,能不能将这本书借给我看看,我要抄录一遍,两天后还你。
在下汗颜,家中困顿,囊中羞涩。”
施景行摇头笑眯眯道:“不急,允川兄慢慢誊抄,反正这今天我要在看一遍神探狄公,学习上的事情,往后拖拖,哈哈,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嘛……”
段竹君朗声道:“如此人物,恨不能结交一番,想来此人定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大儒,对诗词理解,非等闲人可等……”
接着压低声音,环顾四周,笑道:“怪不得,这下子许教谕真是撞到铁板上了,有趣。”
施景行揶揄笑道:“好嘛,竹君兄,许先生也是你能编排得嘛?”
“怕什么,我拜在何训导门下,我那先生平素就看不惯脸拉得老长、架子摆得很高的许教谕,莫非我说得不是事实嘛?”
“算了,我服了你,县学谁不知道段二郎,性情豪爽,不似文人,倒似一个游侠一般。”
“当初,你在美食街怒斥马锦平的话,可让我好生羡慕,爽。”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传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