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月光洒在院子里,透过窗子,陈闲看着外面柿子树。
粮食的价格一直在涨,凉皮的生意也难做。
这生意可能要暂时搁置了。
荒年,普通百姓白面都吃不起。
从他们兜里掏钱可太难了。
有必要重新选择一个挣钱的法子了。
隔离传来梅婶声音:“虎子,还不赶紧睡觉,大晚上别再外面瞎跑,小心马羔将你抓走。”
虎子是隔壁梅婶儿子,长得虎头虎脑,精力旺盛,听话音还不睡觉在外面跑着玩。
马羔是对村子里不干净孤魂野鬼的统称。
就是大人编故事骗小孩子的说法。
陈闲会心一笑,忽又一愣,编故事?我能不能写?
要知道原身在村子里可是一名高学历人员,上了一年半的私塾,对汉字自然是认识的。
就是需要简体字和繁体字需要转换一下,有些麻烦。
自然不会存在突然识字被村里人的怀疑鬼上身。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洒在那张俊俏脸上,越想越觉得可行,就是这故事的题材需要好好琢磨一下。
要符合原身的生活背景。
比如鬼怪倒是符合。
脑子里想起了那个后世家喻户晓的故事。
梦里,陈闲做了一个梦。
他看到通过自己在这个乾朝一边写书,一边做生意,闲暇时搞搞小发明,不知不觉成了青霞村、大兴镇、鹿上县、颍州府的首富……
青霞村则成了整个乾朝的旅行圣地,坊间流行一则消息——乾朝不能失去青霞村,就像男儿不能失去女子。
“鸡勾勾……”
公鸡打鸣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村里传递。
五月初十,卯时。
清晨的雾气弥散在整个村子里,一丈开外已经看不清人脸,一阵凉风吹来,陈闲裹紧了身上的长衫。
翠花、丽娘在厨房做饭,一人烧锅,一人正在切菜。
炊烟袅袅。
陈闲准备找老里正借些草纸和笔墨。
作为村子里的首富,如果这些东西在里正家没有,只能去镇上买了。
身上装了十几文,起身去的路上,陈闲不断与人打招呼。
“山叔,吃过了没?”
“花婶,对,我刚起来,吃过了没?”
村里的规矩,晚辈见到长辈要打声招呼,不然要被说没礼貌。
入乡随俗。
这些的规矩随着年轻人的长大,基本上被废除,年轻人不愿意维持表面客套,觉得麻烦。
陈闲觉得很多规矩都是时代的产物,没有必要因为人家年轻人没打招呼,就在后面胡乱编排、上纲上线。
大可不必。
那种坐在村口CBD大放厥词,李家长东家短的人,爹味说教的妇人老头子最是惹人厌恶。
“怎么了?闲哥这是给我打招呼?”
原先原身就是那种二流子一样的人,突然和人说话,让人很不适应,像是吃饭的时候突然有菜叶夹在牙齿上一样。
不适感。
里正家,几只母鸡在院子里时不时啄几下。
咯咯咯。
陈贵有些意外,“闲哥儿?”
陈闲笑着道:“贵叔,我想着借着你家的笔墨和草纸用一段时间。”
一听这话,直皱眉。
轻咳嗽几声,笑道:“太不巧了,喜娃正在学习写字,家里也没剩下几张了。”
喜娃是家里的小孙子,四五岁的年纪,正在学习认字,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认字是极为奢侈的一件事情。
一根毛笔少则几十文、多则百文。
纸张也是非常精贵的东西,最不好的黄色草纸大约一文钱两尺。
贵叔则目光审视,打断周氏。
“先去做饭。”
“做什么事?”
要是之前,陈贵懒得搭理他,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昨天陈闲主动将菠萝的事情告诉他,毛竹的饮水的法子告诉他。
他觉得这孩子还是好的。
“家里没多少钱了,眼下,我通过卖凉皮赚些辛苦钱,但是粮食价格一直在涨,做吃食怕是很不容易,只能换法子挣钱。”
“我经常被噩梦惊醒,脑海中一直盘桓着恐怖鬼怪故事,想着干脆写点东西试试水。”
“左右不过费脑力、力气,没有太多成本。”
陈贵先是不解,后觉得合理,有上进心是好事。
是的,眼下年月普通人扛大包都很难挣铜板,哪里舍得吃小吃。
再加上,陈闲和家里老大上过一年半的学堂,汉字是认识的。
他从里屋拿出一大张红纸,拍拍上面的浮灰。
“去年写春联剩下的,若是不嫌弃,先去用。”
陈青山从地里出来,摘了一点野菜叶子。
听完陈闲的来意,从屋子里拿出笔墨。
“都是喜娃淘换下来的,毛笔写字的时候老分叉,也能凑合着用。”
半截墨锭。
陈青山媳妇吴氏站在门口一个劲给他使眼色。
陈闲沉默借了过去,这老哥能处。
看是没有看到吴氏责怪眼神。
负气离开,志气?骨气?
那东西能吃嘛?
家里穷得天天吃野菜饼子,一点肉食都吃不上。
搁在镇上这么多东西,最少二三十文有的。
从口袋中掏出十几枚铜钱,放在屋子里的桌子上。
“谢谢青山、贵叔,我先走了。”
陈青山嚷嚷道:“闲哥,你这是拿我当外人啊,拿走!”
陈闲摆手,“一码归一码,谢谢了。”
那身影不断在雾气中行走,越走越远,原本蜷缩的身子好像渐渐高大起来。
陈青山叹气道:“媳妇,我知道你刚才的意思?”
吴氏埋怨道:“那也还拿出来?”
“我这不是觉得闲哥太难了吗?一大家子吃饭,好不容易做点正经事,要是被浇灭热情,怕是又躺在床上醉生梦死。”
周氏撇嘴,“好了。我知道你和闲哥儿有同窗之谊,可谁家的铜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陈贵一锤定音。
“好了,闲哥儿不是给了钱吗。”
正因为给了钱,周氏才嘟囔几句,不然好说这一顿饭要吃不下去。
喜娃仰着头戳房梁下的马蜂窝,戳累后,跑到厨房,疑惑道:“爹,闲叔刚才说的的话,我听了几句,有几个词听不懂,什么叫盘桓?”
陈青山一脸骄傲,好不容易在儿子面前卖弄一下,看着全家人亮晶晶的眼神,嘚瑟起来。
“这盘桓……”
皱眉、咧嘴,看着儿子的期待,众人的好奇,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盘桓,好文邹邹的词。
轻咳几声,“嗯,这盘还?就是人出远门,没有钱,只能去接,等挣到铜板之后,托人还给人家。”
越解释越觉得有道理,自己可真是一个天才。
喜娃眯眼一笑,“爹可真厉害。”
蹦蹦跳跳出去撒泼去了。
“是嘛?”陈贵幽幽一叹。
陈青山:“爹你这是在质疑我?”
“从来没有,你爹我从来不相信你的学问,何谈质疑。”
陈青山:“……”
陈青山:“希望,闲哥能挣到钱吧。”
陈贵:“也许吧,农家人生活一旦没了奔头,对一个有家有室的人是灾难。”
虽然不愿意承认,两人都对陈闲写故事的事情,没什么感观,你能指望一个在学堂只上了一年半的人能写出什么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