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芳和刘爱塔皆低下了头,且互相瞥了一眼,都等着对方先回话。
建州女真越来越糟糕的局势,不仅仅让东虏许多被派到大明的底层细作有不愿意再继续为东虏效命的心思,即便是李永芳和刘爱塔这种上层人物现在对东虏的未来也没了多少信心,两人也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努尔哈赤。
“说话呀!”
努尔哈赤则直接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案台,大吼一声,然后又道:“李永芳,你先说!”
“喳!”
跪在地上的李永芳先磕了一个头。
然后,李永芳才道:“回大汗,是的,现在明廷京师一带不但流民被重新编户,附近乡民因为做买卖也阔绰不少,奴才想,我们派去的细作肯定是因此觉得在大明当老百姓比在给我大金冒死传送消息要好,所以,就没再主动带消息出来。”
刘爱塔不等努尔哈赤吩咐,也忙回答了起来:“是这样的,大汗,现在明国自从江南催缴逋赋以后,其粮价开始下跌,许多普通汉人靠工作一日所挣的工钱就能饱食终日,大有恢复到万历时的样子,想必我们派去的人也不愿意在回大金挨饿。”
“混账!你们选的都是些什么人!早知道这些包衣奴会这样,本汗当初就应该杀光他们,而不是让他们活着,给我大金做事!”
努尔哈赤指着李永芳和刘爱塔骂了起来。
东虏派去大明的细作基本上都是被俘虏的汉人,也就是努尔哈赤口中所谓的包衣奴,毕竟也只有汉人当细作才能在关内混下来。
天下汉人这么多,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民族情怀,所以,为努尔哈赤所代表的建州女真而打探消息的包衣奴不少。
如果东虏的势力一直在上升期,这些包衣奴为了自己的地位在东虏有所提升,自然会积极为东虏做事。
但现在东虏的势力在下降期,而大明国内经济环境越来越好转,这些包衣奴自然更愿意重新成为大明子民。
皇太极明白了这里面的根由,也就主动在这时候主动站了出来:“父汗,儿臣认为,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其根本还是在于我大金国力还不及明国,而之前的数次败仗,以儿臣之见,之所以我军战败不是因为我大金各旗将士不够勇武,也是因为我大金国力不及明国,自明廷皇帝朱由校登基以来,便一直通过打压江南士绅来增加国库收入,然后用以收买军心,接济百姓,增强厂卫的力量,使得我大金无法与之抗衡!”
“所以,父皇,以儿臣之见,我们也需要壮大自己的国力,如今既然寇掠辽东已不可能,当将目光看在朝鲜和蒙古身上,掳其人,并其地,以增强我大金国力!”
皇太极继续说道。
何和里这时候附和了起来:“四贝勒说的没错,我大金如今屡次不敌明国,还是因为国力不及明国!”
说着,何和里也跪在努尔哈赤面前来:“大汗!如今我大金内部因为缺粮,以致各旗皆挨饿度日,米价已翻涨二十多倍,可以说,我大金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所以,奴才也认为,当务之急不是报复明廷,而是向蒙古和朝鲜进行劫掠,亦如大汗前日所言。”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传本汗令,将老弱生病的包衣奴全部活埋!”
……
“看来东虏是真被我大明围困得不行了,竟然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举措,竟要活老弱包衣。”
朱由校这里收到了来自东虏内部的秘密消息。
自即位以来就特别重视情报建设的朱由校自然早就在东虏内部打入了大明的眼线,甚至也策反了一些能接触东虏核心机密的人。
所以,在努尔哈赤刚下了杀人令后没多久,朱由校就从田尔耕这里知道了这一消息。
“启禀皇爷,他们还打算接下来寇掠蒙古和朝鲜。”
田尔耕回道。
朱由校听后笑了起来,心道:“这样好啊!朕正愁怎么找机会控制蒙古诸部和朝鲜呢!”
“熊廷弼还有多久到京师?”
朱由校这时候问道。
魏忠贤忙从后面快步走了上来:“回皇爷,东厂来报说,大司马已于五日前进离开旅顺口。”
朱由校没再说什么。
等熊廷弼回京后,他便打算让熊廷弼和朝中大臣们一起将整个对辽战略升级,不仅仅是针对东虏,也要针对朝鲜和蒙古诸部。
“这是臣按照陛下谕示让他们弄出来的坩埚炼钢技法的最终成品,如今已经开始冶炼生铁,所冶炼出来的钢的确更坚硬,用这种坩埚炼钢法制出来的钻头钻枪管的确更快速也更锋利,使得现在军械制造总局的枪械局枪管加工速度提升许多,臣现在打算让他们用这种坩埚炼钢之法制出更大的钻头,用来加工炮管。”
朱由校趁着熊廷弼还没回京,便先来皇家禁苑的军械制造总局巡视,准备摸底一下大明现在的技术研发的进展。
而让朱由校没想到都是,工部尚书毕懋康一干人竟还真的按照他的谕示摸索出了坩埚炼钢法的工艺流程。
当然,这也跟坩埚炼钢法的工艺难度不大有关,基本原理无非是用自然界天然存在的矿物石墨隔绝煤炭燃烧时让铁水中出现大量硫这种杂质,从而实现冶炼出强度与硬度更高的高碳钢的目的,所以,毕懋康等也就能摸索出此技术来。
此时,毕懋康便对朱由校说起眼前用坩埚炼钢法的高炉来。
朱由校听后点了点头:“工部记得及时为参与此项工艺的官员工匠请赏,爱卿也当厚赏。”
朱由校说着就道:“传旨,毕懋康加授太子少保。”
“臣谢陛下隆恩。”
毕懋康回了一句,然后又指着一旁用柳条炒着钢水的工匠说道:“陛下请看,这就是臣根据您的谕示设计出的柳条炒钢流程,从坩埚炼钢的炉子里出来的钢水,经柳条这么一炒后,果然能得出不同硬度的钢材来,臣在想,如徐阁老所言,或许这钢里真因为燃烧融进了木类元素。”
徐光启和毕懋康这些属于明朝的学者,还不知道什么元素周期律,所以,他们也就只把柳条归为木类。
朱由校只是微微一笑,他倒是没有强行灌输元素周期律给毕懋康与徐光启,因为他知道,要想让这个时代的人懂得后世的一些理论,也是需要一定的基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