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将军,此番起兵讨贼汝可有何歼敌良策?”
谢道台眯起双眼状若假寐,手里则慢悠悠的搓着两颗文玩核桃。
核桃被盘了许多年,已经变得通体圆融隐隐有着玉石般的质感。
此话一出,打破了屋子里沉闷的气氛,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到了毛勇身上。
“依下官愚见,那裴山县的贼人不过数百之众,即便这些日子继续招兵买马也不过数千尔。”
“而我官军可是足足有一万两千之众,可战之兵亦有七成。”
“既如此,不如以铁炮开路.战兵冲杀,而下官届时则会率一队骑兵直取那贼酋之首。”
毛勇生得体格粗壮,但长相却平平无奇,而说出来的话就更平平无奇了。
因此,这番话过后,众人皆是一片沉默。
本来嘛,官军讨贼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路数,光是凭借碾压性的火力和兵力便能将其绞杀,根本用不上什么计策。
正所谓流寇流寇,难的是“流”而不是“寇”。
大部分贼寇在正面作战之时是打不过明军的,但只要精锐不失便可以流窜至异地继续作威作福。
而那些炮灰般的喽啰,只要你有钱有粮,想招多少就能来多少。
不过谢道台知道,裴山县的这伙贼寇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根据他长久以来的调查,如今在两京等地大名鼎鼎的“南澳雪盐”亦是从此流出。
“贺知府,你在此为官多年,想必最是了解这群贼寇。”
“可否给诸位讲讲?”
贺人杰闻言尴尬一笑,连忙给同知杨思远使了个眼色,后者顿时会意。
“贺大人公务繁忙,这裴山县之事向来是由下官负责的。”
谢道台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什么想法,只是挥手示意杨思远继续讲。
这一讲,足足便是半个时辰。
要说这杨思远也并非常人,虽然前裴山知县冯敬云在与他上报的公文中多有隐瞒,但真正的事实也被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当听到裴山县的那群贼寇竟数次以非常低的战损大败官军,甚至连知县冯敬云都被齐捉去后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内幕消息一直被杨思远有意识的封锁起来,除了知府贺人杰之外,甚至连守备林从之都不甚清楚。
尤其在听说这贼人下山之后竟摇身一变,成了自诩保境安民的“保乡军”,甚至在裴山县大肆杀害“良绅”之后,谢道台的脸色终于变得阴沉下来。
之前在发往桂林府的奏报中,可是丝毫没有提及此事。
这伙从黑风寨下来的毛匪,已经不能算是寻常的贼寇了,而是正儿八经的“反贼”!
“此等狼子野心的贼子,定要将其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谢道台猛的一拍桌子,语气中满是森森寒意。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一个不小心被捅到京师那边,陛下震怒之余连梁巡抚都吃不了兜着走。
“太平府和镇安府的官兵还需多久才能会师?”
毛勇连忙道:
“下官已令将士们加速行军,预计还需半月的时日,只是...”
“只是什么?”
“道路崎岖,大军的一应辎重却运输艰难,最快也得二十多日才能抵达。”
谢道台脸上阴晴不定,他虽不通军务但也知道毛勇说的是事实。
而官兵大多疏于操练,这接连下来的急行军恐怕得要了他们半条命,到时候难道拖着疲累之躯与那反贼作战?
最起码得原地修整个好几日吧,再从这思明府向裴山县进发又得耗费几日时光...
算下来,真正开始讨贼也得至少一个月了。
事到如今,谢道台知道拿毛勇这个游击将军出气也没啥意义,只好催促其继续加快行军。
而他之所以如此着急,则是有两个原因。
一则是因为裴山县的那群反贼一日不除便会继续做大,再过些日子说不定得双倍甚至三倍的兵力才能将其绞杀。
而第二个原因则是正如颜昭判断的那样,太平府和镇安府也并不太太平,一下子抽调了七成的兵力过来实在是无奈之举。
这日子一长,很容易后院起火。
因此,谢道台的计划是先拿保乡军开刀,随后再去率大军去征伐那不服管教的土司和贼首常天王。
而这三者中,他最为重视的便是保乡军。
无它,只因这群贼人干什么不好,竟然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成了裴山县的事实统治者。
这个性质比寻常的起义和反叛恶劣多了。
且不论明军这边正在紧锣密鼓的张罗着讨贼事项,而裴山县这边,意识到风雨欲来的徐晋也加强了对士兵的训练。
这段日子里,他更是通过海运从夷人那里进口了许多硫磺和硝石,以做好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
如果此次能击败明军的话,保乡军将不会只局限于这一县之地,而是会趁机攻占“太平”和“镇安”两个府。
在跟夷人的商贸中,有一件事情让徐晋非常不爽。
本来,他想从其手中购得一些优质的燧石,用以给那些燧发枪替换,要知道这玩意可是消耗品。
但一向很好打交道的葡萄牙人这回却说什么都不肯卖,表示优质燧石乃是他们国家的战略物资,哪怕给的价再高都不会卖。
除非从他们这里继续买制作好的燧发枪,每支会附带着送上几块替换的燧石。
除此之外,要想买优质燧石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答应他们两个条件。
第一,如果保乡军日后打下更大的地盘,比如一府甚至一省之地的话,要允许葡萄牙的传教士进来传教。
第二,放开口岸,允许葡萄牙商船自由贸易,并且在陆地上建立商行。
如果保乡军同意这两点诉求的话,不但可以获得优质燧石的供应,而日后的购买的一概军械都会大幅度优惠。
此条件一出,把徐晋气的简直七窍生烟。
这是把丧权辱国那一套玩到自己身上了,他如何肯同意这样的无礼要求。
早知道这红夷人不安好心,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而面对徐晋的气愤,葡萄牙商人米格尔摊了摊手无奈的表示,这是他们国王制定的规律,自己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