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若真实星空般的浩瀚智慧宇宙中,炽耀明亮的无尽之光犹如太古天蛇,自在游走间如煌煌大日般播撒出亿万道似真似幻的烁目神光。
在这些神光的照耀下,虚空中缓缓飘荡着的那颗名为‘迈锡尼尔’的硕大记忆实体,其时刻浮掠游走在外部的无穷漆黑咒文,亦在倏然间崩解散消,化于无形。
于是,这一大团记忆实体立时就如同被失去束缚且被高度压缩的亿万吨沉重汞浆一样,极速膨胀,澎湃汹涌着席卷向了四面八方。
哗哗哗——
顷刻之间,就在智慧宇宙那无垠虚空之中,快速凝就出了一方由纯粹由重重忆景构建而成的虚幻世界。
这时,穆苍的丝缕意志也徐徐显化在了这片虚空之中。
他遥望着远处那团如同真实星球般庞大的忆景世界,轻笑一声:
“有趣,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吧。”
说罢,便化作一缕毫光跨越茫茫虚空,倏忽间钻入到了那颗忆景星球之中。
……
夜幕降临。
天际仅见微弱星光。
层层乌云研磨成无边浓墨,重重涂抹在厚浊大地上。
除了阴冷嚎叫的风,就只剩下偶尔一两声狼啸。
此刻,一座幽暗潮湿的村庄里,正集结着上百个衣衫褴褛表情凶狠的的村民。
他们人人都手持一柄火把,围拢在晒谷场周围,狠狠盯视着谷场中心那个被死死绑在一大堆木墩木垛中的脏污女人。
“该下地狱的恶魔,你去死吧!”
人群中,一个戴着皮帽的瘦高男人阴沉沉道。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会生病,都是你这个魔鬼害的啊,呜呜呜呜!”
一个被家人扶着的中年妇女哭诉道。
“我那两头猪伺候了那么久,一晚上就全都死光了,一定是你搞的鬼!”
一个长着酒糟鼻的矮壮男人表情激动,唾沫横飞。
“该死的女人!该下地狱的表子!”
众人持着火把,用尽全身力气骂道,“魔鬼的邪恶情人!肮脏的贱货!你去死吧!”
村民们激动的摇晃着火把,将自己所知的一切污言秽语全部倾泻到了女人身上。
而那个遍体鳞伤被绑在粗大树桩上的女人,却仅是微微低头一言不发。
“好了好了。”
这时,站在木堆旁边台子上的村长严肃道,“我知道大家遭受了许多苦难,但不要惊慌也不要害怕,神一直在注视着我们!”
看到村民们逐渐安静下来,村长拍了拍自己肥壮的肚子,清清嗓子道:
“咳咳,各位村民,今晚是我们的祈神日。”
他指了指身后一个脸色阴沉的高瘦村民,沉声道:
“敦厚的老汉克跟我说,这个女人是魔鬼的走狗,她是一个女妖。”
说到这,胖村长眯了眯眼黄豆小眼,扭头上下打量了女人被破烂衣衫覆盖的窈窕躯体,嘿嘿奸笑道:“经过我的鉴定,嗯,对她**的鉴定。
我认为老汉克没有说错,她!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女妖!”
听到这句话后,村民们更加激动,纷纷嘶嚎起来:“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村长向台下人群压了压手,村民们立马安静下来。
然后,他将声音沉下来,缓缓说道:
“这么多年来,你们生活的这么辛苦,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此话一出,台下所有人都微微低下了头,满脸悲愤,甚至还有啜泣声。
“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
胖村长抬起短粗手指,指向低垂着脑袋的女人,厉喝道,“就是这个女人害的!”
“烧死她!烧死她!”
村民们再度抬起头,疯狂怒吼着。
“嗯,到审判的时候了,行刑吧。”
村长摆了摆手,身后两个壮硕男人,立刻默不作声走近被绑的女人,火把斜下,将她脚下的木墩引燃。
噼啪
噼啪
“杀!杀!杀!杀!”
围拢在晒谷场边的村民们看到这一幕,立刻狂热激动的喊叫起来。
不知是谁起的头,突然唱起了祈神圣歌。
于是,这些外表肮脏邋遢长相歪瓜裂枣的村民们纷纷手拉起手,满脸幸福的跟唱起来:
“我们感恩天上的神,
是她赐下了福音,
给我们降下了曙光,
神啊,您最伟大,
神啊,请保佑您的羔羊。”
在圣歌中,被熊熊烈火包裹住的女人痛苦挣扎,突然用一种怪异语言仰天大叫起来。
没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只有不远处茅草堆里躲藏着的十岁小男孩紧紧捂住嘴巴一声不坑。
他听懂了。
这是母亲在用家乡的语言对他说:
“不要发出声音,不要出来,躲到天亮,保护好自己……好好活下去!”
男孩没有违背母亲的嘱咐,一直躲到黎明时分才小心翼翼从草垛中钻出来,趁着天色还不太亮逃出了村庄。
年龄还很小的他,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厄运。
他只是用自己天生就有的念力阻止了老汉克的偷窃行为。
怎么就酿成了这种恶果?
他不明白,他只想逃,逃的越远越好。
远处。
看着男孩匆匆远去的背影,身形虚幻的穆苍微微一笑:
“没想到,迈锡尼尔的人生轨迹竟和自己的儿子如此重合,呵呵,真是有意思。”
接着,他又沉吟道:
“不过……仅从方才那些村民的语言和行为举止还有这座村庄的整体布置上看,这方世界的人种、民族、宗教、语言、文字和文化,都与中古时代的欧罗巴大陆极为相似。
这到底是一种巧合……还是另有原因呢?”
无怪乎穆苍起疑。
因为严格来说,这方巫师大陆对于蓝星而言,绝对属于‘外星文明’这一范畴。
甚至在‘外’的程度上,要远比汞族还高。
毕竟汞族只是单纯的时空距离比较远。
可巫师大陆和蓝星之间的‘遥远’……却是次元级的。
但两者却如此相似。
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其中……会否隐藏了某种秘密。
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在穆苍吞噬的近万支异星智慧族群中,还没有任何一支族群能够做到与蓝星文明在各个方面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若仅是用单纯的概率论来解释这一切,穆苍实在有些难以说服自己。
“是纯粹的巧合?还是有某种意识或者力量在背后操控这一切呢?”
一时间,他的脑中冒出了许多思绪。
“也罢,就让我来探索一番吧。”
穆苍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天穹尽处,身形模湖间,疾掠万里。
瞬息,就到达了那处天地尽头。
矗立于苍茫天穹间,看向近在迟尺处那令人悚然的迷蒙混沌,穆苍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了然。
“在这座因我的力量而诞生出的忆景世界中,迈锡尼尔看不到或者没有刻意去想象过的地方,就是一片空无混沌。
而一切他所记住的人、物、景,在这方‘世界’中被他接触到之后,却会切实反馈出应当具备的种种效果。”
他眼中神光闪动:“对我而言这里形同虚幻,可对迈锡尼尔而言,却是真实不虚。”
“当然,是相对于他个人的真实。”
穆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中豁然闪过一缕探究:
“这个假迈锡尼尔仅仅依靠我赋予的一缕空白虚假灵性,在拥有了已经死去的真迈锡尼尔所有的记忆、认知、思维和行为模式后。
居然表现出了完全不亚于原体的灵动,真是神奇。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等若‘真实’复活了过来,复活在我的思维之中。”
“这样算来,他的处境几乎等同于变相的缸中之脑。”
“只不过这只鱼缸……由我打造。”
……
时光荏冉。
迈锡尼尔牢牢谨记着母亲临终前最后的话语:
保护好自己。
于是年幼的他为了求生,便表面化作乞儿,暗地里用天赋念力,一边行窃,一边浪迹于各个城镇间。
一直在旁边观察的穆苍却已有些不耐。
他没有兴趣了解一个小屁孩的辛酸成长史。
“时间,加速吧。”
这念头一动,苍穹中缓缓飘动的云彩就瞬间提速千万倍,刹那间飙射天边。
本来安安稳稳挂在高空的太阳,弹指间坠落而下,紧接着月亮飞蹿而上占据苍穹。
日月交替天色明暗互换间,周围场景亦迅速变换起来,声音也变的混杂难明。
周围的情景开始加速、位移,层层叠叠,犹如一幅幅不断运动的油画。
许久后,画面稳定下来。
此时,距离迈锡尼尔逃出村庄,已有三十年时光。
在这三十年时光的初期,他刚刚艰难度过数年时间,就因其优秀的巫术天赋,被一个隐藏在凡人社会背后的巫师组织看中,成为了一名巫师学徒。
于是借由迈锡尼尔的视角,穆苍很快就弄清楚了巫师力量体系以及这方所谓的巫师大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首先是巫师力量体系。
与后来迈锡尼尔最终达到的晨星级不同。
此时他所加入的那个巫师组织,笃定认为巫师只有四个级别。
即巫师学徒、一级巫师、二级巫师。
以及,在这片大陆上已然消失了一千多年的三级巫师。
根据穆苍的观察。
这四个级别若是粗略描述一下破坏力,依次便是爆屋级、爆楼级、爆街级。
至于那许久都无人能够成就的三级巫师,大概率是爆城级。
同时,这片大陆除却数量稀少的巫师之外,还存在着大量虽无巫术资质,但战力等级最高可达爆屋级的骑士。
因此,这群最高拥有爆街级战力的巫师们,并未真正站在明面上统治这方大陆。
仅是通过侧面手段,暗地里操控着各个国家。
至于所谓的巫师大陆,其实它的真正名称为——安泽尔世界。
在迈锡尼尔加入的那个名为‘无形之手’的巫师组织的古老秘典记载中,安泽尔世界是一座由无尽汪洋,以及成百上千甚至更多数量的大小陆地组成的平面世界。
迈锡尼尔祖祖辈辈生活的这片大陆,仅是面积未知的安泽尔世界的小小一隅。
整个世界到底有多少块大陆,具体大小又有多少,就连‘无形之手’组织也不清楚。
而且,就连天上的月亮和太阳,数量也不确定有多少。
至少根据‘无形之手’的统计,同一个晚上天空中曾出现过三十五颗月亮。
同一个白天,最多时曾经出现过三颗太阳。
古怪的是,不论一颗太阳还是三颗太阳,地面上的人亦不会有太明显的冷热感觉。
就好像那太阳……是假的一样。
“古怪的世界,与蓝星相同的地方很相同,不相同的地方又很不相同。”
悠闲坐在无形之手图书馆里翻阅典籍的穆苍喃喃自语:
“不愧是幻想域啊,居然如此不遵循物理法则。”
翻完这本书后,穆苍轻轻打了个响指。
时间立刻又加速起来。
唰唰唰——
又过了五十年。
彼时,迈锡尼尔所处的这片在文化和人种上颇似欧罗巴的大陆,已悄然步入到了战争阴云之中。
这片大陆,距离上一次大战已有百余年。
一百多年前看似熄灭的火堆,仍有暗红的火星在顽固燃烧着。
不公的合约,帝国与帝国间的纠纷,胜者与败者的矛盾。
全大陆性质的经济大萧条,让各国陷入了苦不堪言的社会危机之中。
再加上各国各种层面上发展不均衡的加剧。
终于让这片从古至今就纷争不断的大陆,再度燃起了汹涌战火。
那一直存在于各国背后的各个巫师组织,也出于利益关系,开始了一场场或明或暗的斗争。
在持续数十年的混战中,无数凡人死亡,巫师们也没能幸免。
在激烈的互相争伐中,这个群体除了高高在上的二级巫师,其他像是巫师学徒和一级巫师,也都有一定伤亡。
而凭借着骇人天赋,已然半只脚踏入到一级巫师门槛的迈锡尼尔,却已悄然回到了曾经的村落。
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复仇。
但可惜的是,那个仅有百余户的小村庄早已淹没在了战争与岁月中。
毫无人烟,只剩下残垣断壁。
甚至连当年母亲被处刑的晒户场,迈锡尼尔都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也在这一刻,他觉悟了。
“弱者的喜悦与仇恨毫无意义,他们注定会成为强者的垫脚石。”
迈锡尼尔蓦然低语,“我不能成为垫脚石,永远不允许!”
不远处,穆苍静静看着他,眼含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