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入黑,风雪稍小。
周围的物景,在皑皑雪色的映照下,显得刺目亮堂。不同于白日的浓浓雪雾,此时的视物,仿佛要清晰了几分。
无疑,这对于埋伏的北路军来说,是一个极为无奈的坏情报。
“今夜若是拖不住,恐北渝王便要赶到皇门关。”裨将黄义凝声开口。
在他的面前,陷入沉思的黄之舟,亦是一脸的沉重。
“黄义,皇门关如何?”
“先前的情报只说,北渝大将常霄的人马,已经杀入了城中,但守将鲁雄并未撤退,还在厮杀。主子,我等久在风雪中,士卒恐怕要抵不住寒。”
黄之舟垂下头,“以弱击强,便只能借势。只可惜西蜀王援军未到,皇门关的守军又在死战。我等,便是最后一支关前的人马了。”
“主子有何打算。”
“风雪下了几日?”
“二三日。我原先想提议主子,以雪崩之势……但峰上之雪,堆积过浅。”
“稍等。”黄之舟面露淡笑,“黄义,不若便以雪崩之伏,偷袭北渝军。”
“主子……似是没听清,峰上之雪尚浅,不足以滚成雪崩。”
“自然。若是对付北渝王这般的枭雄,他自会一眼看穿。但我若无猜错,雪中奋兵,北渝王会动用最关键的骑军。”
“莫不是对付北渝重骑?”
“非也,北渝重骑将赵维,颇有几分武勇谋略。本将要对付的,是北渝的轻骑将周忠。折其一翼,北渝的大军便飞不起来。我等先露怯,诱周忠脱离本阵,深追到前方的峰口处。待雪崩之势诈起,周忠会担心峰上雪崩,且军心大乱。如此一来,便可趁机冲杀此军。周忠此人,不同于重骑赵维,生了鼠胆又害怕担责,必然不敢在峰口犯险。”
黄义也听得脸色欢喜。
“不过,北渝王极善用兵,轻重二骑,他定然会相与配合,试图将我等歼灭在皇门关前。”
顿了顿,黄之舟静默了会继续开口。
“黄义,我与你分为二军。你负责诱轻骑入峰口,待时机一到,立即转守为攻,杀败周忠。”
“那主子呢……”
“赵维的重骑,我会暂时拖住。”黄之舟面色沉稳,“但在此之前——”
“吴丰何在?”
“某在!”另一个北路军裨将出列。
“本将命你带一千人,先行赶去前方峰口,营造雪崩之势,配合黄义歼灭北渝王的轻骑。”
“你二人切记,我等胜负的关键,很可能便是这一场。”
“主子放心!”黄义二人纷纷抱拳。
黄之舟呼出一口气,面朝皑皑雪色,不多久,目光里露出了期待之色。若是西蜀大胜,他还未死,便能赶去长阳,接妻儿入蜀了。
……
雪夜之下,北渝的轻重二骑,开始循着常四郎的军令,化成雁阵,准备往前行军。
“周忠将军,还请谨记主公的交代。”临行时候,赵维犹豫了下,还是叮嘱了一句。
放在以前,他的骑尉身份,自然是不够格的。但现在,主公北渝王已经提拔了他,成为了北渝骑军大将。认真来说,比老资历的周忠,还要高上二阶。
听得赵维的话,轻骑将周忠回了头,脸色虽有不满,但还是闷闷地抱了拳。不同于赵维的锐气,现在的周忠只想小心翼翼,再伺机围歼北路军。
“周忠将军,雪风湿潮,你我互为犄角时,便以快马传信。”
“赵将军放心。”周忠不紧不慢地吐了一句。
赵维再无多言,抱拳之后,带着本部重骑往前奔去。
周忠跟着急忙下令,不多久,七千余人的轻骑,也开始在雪路上狂奔。
在后头的常四郎,并未让大军急行。他相信,若黄之舟要在官道堵他,定然会自个冒出来,入两支骑军的雁阵合围。
“传令轻步卒,饮一口葫芦辣汤,在前阵行军待命。若发现北路军入了合围,便立即掩杀过去。”常四郎沉声下令。
……
踏踏。
霜雪没过马蹄,月光辉映之下,刺目的雪色,不断晃得人眼睛发疼。
骑在马上的周忠,皱眉揉了揉眼睛。
与赵维分翼之后,不知为何,他的心底里,总隐约有着一股不安。
他识得那位北路军大将黄之舟,先前在长阳年庆的时候,他还敬了一盏酒。偏这样的人,却反了北渝。
若是不反,他何须在这等时候以身犯险。
“小心,都小心。”周忠叮嘱左右,“莫要忘了,我北渝连死几员大将军师,主公的心情定然是不好的。若我等误了军机,只怕要领五十军杖,活活去了半条命。”
“周将军,赵维的重骑已经在上翼前方了。”有快马回报。
“他急个甚……赴死么。”周忠皱了皱眉。鉴于北渝王的军令,他亦不敢耽误,只得催了大军,也开始加了马力,以雁阵散开往前狂奔。
当然,安全为上,周忠并未忘记先派了探骑。
约莫在小半个时辰后,蓦然间,听得前方探骑的急叫声。
“将军,发现北路军了,有敌袭!”身边的一个幕僚惊道。
周忠顿了顿,观察了好一阵,才让本部的人马,继续循着计划,开始围住遭遇的北路军。
“小心,切记小心,不得乱了阵型!”周忠抽刀,声音飘入风雪中。
暴露的北路军,不过千余人的模样,乃是黄义布下的一支诱饵。但此时,让黄义皱眉的是,周忠并未大军冲锋,反而是越发地小心翼翼。
这般过分谨慎的人,如何能诱其深追。
黄义深思了会,“传令下去,大军佯攻战败,后阵士卒弃刀丢盾,往峰口的方向退。”
“将军,这会不会太凶险。”
“这等北渝鼠辈,胆小如鼠,除非是胜势笃定,才会下令深追。”黄义咬着牙,声音越发冷静,“我等,莫负了黄将军所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