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了黄道充的情报,顺便消化了一顿酒宴,在隔日之后,徐牧才在黄道充的领路下,前往会盟的地点。
会盟选址,按照左师仁赚名头的习惯,不出徐牧所料,设置在了江岸边上。铺了锦毯,又搭建了连排的高亭。出入陪伺的姑娘,端着佳肴美酒,清一色的水灵灵。
“蜀王,我黄家不入盟,便不过去了。”黄道充认真道。
徐牧何尝不知,黄道充心底的担忧。这位八面玲珑的恪州头羊,最担心的,莫过于引火烧身。
偏偏这一次,左师仁想要做大,会盟的事情,只怕早已经天下皆知了。当然,不管怎样,只要不参与结盟,徐牧相信,黄道充是有能力继续周旋的。
“谢过黄家主。”
“好说了。”
黄道充一声叹气,迅速转了身,领着先前跟随的护卫,缓缓离开了会盟地。
立了一会,徐牧沉默转身。
眼前的会盟,约莫在准备开始。江上顺风而来,速度快了些,这小盟盟的头目们,尚没有几人到达。
“徐蜀王。”正当徐牧想着,突然之间,一名披着儒袍的青年,已经走到了面前。
司虎欲拦,被徐牧唤开。
“若无猜错,你便是蜀王徐牧了。”青年露出笑容,长揖施礼,重复了一次话头。
徐牧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也和左师仁一般,满脸的儒气,但不同的是,偏偏生了一对剑眉, 隐约间藏着一股子的英勃之气。
“正是,未指教——”
“青州唐家,老幺唐五元。”青年依然长揖,“知蜀王早到,某恭候多时了。”
徐牧不动声色。不仅是东方敬,抑或是黄道充,都要他留意面前的人。唐家老幺唐五元,按着黄道充的说法,是不世出的大才。
固然想拉拢的。
但徐牧猜着,唐五元背后,是青州唐家。一个响当当的三公世家,不大可能投效于他。
“原来是唐兄,早有耳闻。”徐牧笑着回礼,“对了,唐兄可是有事情?”
家大业大之后,不管是米道徒,还是青州唐家,似乎都贴过来了。
“不瞒蜀王,听说蜀王是小侯爷的衣钵人。吾唐五元,向来敬重小侯爷的忠义,此番久候,也只为一睹衣钵人的风采。”
徐牧依然不动声色。
他喜欢听彩虹屁不假,但只是老兄弟们的互拍互吹。
“世人谬传。”徐牧摇头,“你我这次,在恪州会盟共襄义举,还望多多合作。”
“蜀王请入座。”
“甚好。”
两人入席没多久,才过一会,又有几个会盟头子,慢慢入场。先前的那位米道卢象,此刻正跟在一个白毛老道之后,犹豫了下,终归没有来打招呼。
那白毛老道目光扫来,沉默了会,同样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不过乱世里横生的枝节,蜀王莫理他们。”唐五元安慰了句,“知这次会盟,我特地从内城赶了回来。原先还想让家兄出面,劝说陵王,无需招拢这些小势力。只需西蜀东陵,再加我青州,便已经足够场面了。”
“散沙易塌,必是沙子不均的缘故。”
“唐兄妙语。对了,唐兄先前说,刚从内城赶回?”徐牧有意无意的,开始试探性地询问。
唐家的出世,让他一直觉得很突兀。正常来说,一个文儒世家,只需要挺过乱世,便能迎来新一轮的复兴契机。
但唐家反其道而行,偏要学武人一般,去争什么天下。一个不好,家族都被夷灭。
“正是。”唐五元叹着气,“不瞒蜀王,我也不知家兄唐一元……为何要出世,称王聚军。我估计,是受了陵州王的蛊惑。”
“唐兄,这些话你还真敢说。”
唐五元认真摇头,“我还是那句话,蜀王徐兄,是小侯爷的衣钵人。我相信小侯爷的眼光。我先前入内城……是想投效于渝州王。”
徐牧怔了怔,“投效渝州王?”
“家兄的起事,已经无可避免。所以,我才想着,以自己成为纽带,附庸渝州王的势力,让青州家族求存。”
说这句话的时候,唐五元明显压下了声音。
徐牧突然间有些不明白,如这类东西,唐五元为何要对他,全盘托出。要知道,不管西蜀还是青州,在会盟之后,都要拜左师仁为盟主。
“渝州王在河北打仗,而内城里的那些大世家,皆是不喜于我,不喜青州唐家。长阳司坊闭门相拒,连拜礼都扔了出来。所以,我只能先赶来恪州,参与会盟之事。”
“蜀王有所不知,我实际上也是个小志之人。最大的念想,与黄家主一样,都是为了保全唐家。只希望家兄能早些醒悟,散兵卸去王位,退回青州的唐家祖镇。”
徐牧笑了声,“这乱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令兄,也无非是为了家族昌盛。”
“但愿无祸。”唐五元又是一声悲叹,“只等会盟之事后,我想些办法,将拜帖送到河北渝州王那里。如今的情况,要保全唐家,只能附庸一方大势力。只可惜,西蜀离得太远,否则,便是我唐家的大荫了。”
“唐兄说笑了。司虎,给唐兄斟盏茶汤,润润嗓子。”
“牧哥儿,你怎的不亲自斟?”
“手疼。”
司虎嘟嚷了句,拿起了茶壶,给徐牧和唐五元,都斟了一盏茶。
“多谢蜀王,多谢这位虎士。”唐五元笑了笑,作揖致谢。
“这一次会盟,若是能成功讨伐伪帝,也算一件幸事。”
“唐兄文武双才,讨逆之战,便要倚仗唐兄了。”
唐五元谦逊开口,“蜀王莫要取笑我了。我知晓在暮云州里,蜀王的幕僚东方先生,世人称为天下第六谋,计略无双。若是有机会,我更想入暮云州,亲自拜访一番。到时候,希望蜀王,不会像内城世家一般,拒我于千里之外才是。”
“扫榻以待。”徐牧平静接话。
“如此,再好不过。”唐五元起身,冲着徐牧,又冲着司虎,连着作了两次长揖。尔后,才转身往前离开。
“牧哥儿,那人好识礼数,他连我都拜了,不枉我给他斟茶了。”
徐牧没说话,自顾自拿起茶盏,给自个倒了一盏茶,捧起来慢慢地喝。
“牧哥儿,你不是手疼了?”
“刚刚又好了。”
捧着茶盏,徐牧忽然皱住眉头,看着唐五元的背影,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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