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既然仰善群岛已经售出,海盗跟这少年以后会有什么纠葛,那都不关百列的事。
百列安心看戏就行。
杨主簿想通这一层,也就切了个话题,继续陪贺灵川赏景聊天。
返程途中,又有一具阴虺残骸从船边流过,贺灵川等人也视若无睹,连问都不问一句。
直到画舫靠港、众人上岸,贺灵川全程没问过仰善群岛的异常,更无一句提过“阴虺”。
杨主簿知道,这不正常。
对方那十几条大汉的眼睛可没瞎,放着蹊跷怪事偏偏不问,说明贺少爷心里有数儿了。
买岛这桩交易本身,不简单啊。
抵达刀锋港,他就陪着贺灵川一行前往指定酒楼。
见到贺灵川拾梯而上,早就候在这里的鹿庆安大笑相迎:“船行颠簸,贺公子辛苦了。”
“今日海上风平浪静,就是怪事儿多。”贺灵川笑眯眯与他寒暄,“辛苦的是杨主簿才对。”
鹿庆安一听,就知道他们这一趟出海有状况。他看了杨主簿一眼,后者正要开口,贺灵川却抢先道:“不过对于外岛的回收查验,我还是挺满意的。那就把剩下这点手续交割清楚,鹿大爷以为如何?”
要付尾款了?鹿庆安立刻抖擞精神:“好好,贺公子爽利!”
赶紧交割赶紧拿钱,这才是头等大事。其他的,都可以容后再议嘛。
被冷落一旁的杨主簿,默默又把嘴闭上了。
鹿庆安早就备好验收协议,拿出来双方落签,一式两份,各自保存。
贺灵川痛快交付了尾款四万两,顺利拿到仰善群岛的契书。
有这一纸契书傍身,从此以后别人可以称呼他为“贺岛主”了。
协议、契书、收据,手续齐备。
仰善群岛的归属终于尘埃落定。
贺灵川在心里拨了个算盘,八万两银子就这么交出去了,他身边的现银只剩二十万两。
花钱有多快,赚钱就有多难。
鹿庆安也有些唏嘘。鹿家不止一次变卖祖产,但哪一回也没像今天的仰善群岛卖得这样廉价。
但是摸着那四万两银钞,他又安慰自己,鸡肋不换成钱就永远是鸡肋,还要平白搭进去许多成本。
所以这桩买卖的最终获益,其实不止八万两。
“贺公子旅途辛苦,就在这里吃吃茶、听听戏,好生休息。鹿某族中有事,要先行一步了。”
他懒得应付这纨绔钱一到手就急着要走。
贺灵川笑道:“好说,借问百列哪里能买到绍灵矿?”
“绍灵矿?”这块业务鹿庆安不熟,闻言转向杨主簿,“你知道不?”
杨主簿想了想:“如果贺公子需求的用量不大……”
“炼器而已,也就需要三百来斤吧。”贺灵川补充,“粗矿就行。”
“您的仰善群岛上就有。”
“哎?”贺灵川一怔,自己的岛上就有?
连矿石都有,岛屿的产出这么丰富吗?
“好像是、好像是群岛中部的哪个岛屿来着……”杨主簿皱眉想了半天,“雷妮那一家子肯定知道,她父亲还去岛上挖过矿!”
“好。”贺灵川也不磨迹了,向鹿庆安拱手作别,“鹿大爷以后要常来常往啊!”
“好好,今后多多合作!”
鹿庆安笑着下楼了,身后跟着杨主簿。
他离开酒楼、登上马车,长长舒了口气。
帘子一掀,杨主簿也跟着上来了,低声道:“大爷,这一趟有蹊跷呀。”
“说。”鹿庆安闭着眼,倒不怎么担忧。买定离手、货银两讫,他还怕姓贺的翻出什么花样吗?
杨主簿遂将早上遇见的意外都说了出来,详尽完整。
鹿庆安听得坐直了身体:“你是说,他可能早就知道仰善群岛有阴虺?”
“那些个残骸就从他面前漂过,姓雷的丫头也没少提,可贺少爷楞是一个字也不问。”杨主簿答得很直接,“就卑职与他相处这半天来看,贺少爷看起来大大咧咧、玩世不恭,但反应很快,胆子也大。”
否则怎敢跑去跟海盗谈判?
“他知道阴虺的存在,可能也知道仰善群岛的异状。”鹿庆安想起自己与父亲的分析,群岛突然生变、贺灵川恰好出现,时机上太巧了些。
也就是说,贺灵川很可能早知仰善群岛的情况,但依然坚持买下。
什么理由呢?
难不成他有办法对付阴虺和阴煞浊气?
想起刀锋港沙滩上残缺不全的阴虺尸体,鹿庆安打了个寒噤,那是不是贺灵川所为?
但转念又一想,怎么可能?
鹿氏先祖那些年请遍当世高人,也驱不掉仰善岛的阴煞。姓贺的不到弱冠之年,能有什么好办法?
他想了想,交代杨主簿要三缄其口。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必要去烦扰父亲。
……
董锐找来酒楼时,贺灵川正躺在软椅上,看底下的戏子唱花腔。
桌上清一色茶食点心,琳琅满目。
“来啦?坐下吃茶。”贺灵川招呼他,“这台戏不错。鹿大请我们看的。”
自从换了脸皮,董锐越来越喜欢市井之地。尤其这家酒楼有固定的戏班子,唱得很不错哪。他伸了个懒腰才坐下来:“怎么没酒?我要喝酒。”
想吃茶为什么不去茶馆,为什么跑来酒楼?
“喝酒得自己花钱。”鹿庆安没说错,贺灵川能在这里休息,茶随便吃、戏随便看,这都是鹿家预先付好钱的。
但吃饭喝酒可就是额外的开销了,得贺灵川自己支付。
鹿庆安那厮好生小气啊,贺灵川抚着下巴想,上回签协议后鹿庆安请客,自己是不是太不见外了?菜只挑贵的点,酒只挑好的喝。
这回鹿庆安就不干了,只给他垫了包厢和茶水。
尾款刚付完,待遇就下降,哎!这姓鹿的真是不懂做生意的窍门,难怪领地被他们经营得越来越小。
董锐很坚决:“我要喝酒,你请!”
这小子,花点钱怎么了?比鹿家还小气!
“伱拿茶食下酒啊?”这么多糕饼甜点,能是下酒的?
“对。”
“行行。”贺灵川打了几个响指,喊伙计过来。董锐抢先问:“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是哪种?”
“莓子酿。是用四种莓果和山泉水酿出来的……”
“就要这个,先来两瓮!”董锐点菜毫不客气,“再给我们来一碟麻辣鸡丝、一碟酒糟丁香鱼、一碟子老醋响螺片!”
贺灵川只能苦笑。
董锐也不理他,一边看戏一边在膝盖上打节拍。
等到酒菜一道道上来,他才问贺灵川:
“说吧,又想拜托我做啥?”
贺灵川奇道:“找你吃茶看戏,联络联络感情,非得别有用意么?”
“那你找我只是闲的,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贺灵川提瓮给他斟酒,“来来,敞开肚皮尽情吃喝,一顿饭才几个大子儿?别给我省钱。”
说罢他又唤来伙计,点了几个硬菜。
有慢烤多汁的羊排,有肥硕的炒蟹,最后一个盆子端上来时,董锐咽了下口水。
这、这么硬的菜?
盆子比小孩的洗澡盆都大,里面躺着一只漂亮的五彩大龙虾,至少有六七斤重。光是一条须子,比董锐的胳膊都长。
当然了,烧熟的龙虾只有一个颜色。
伙计还响亮地报了个菜名:“这是本店最硬气的招牌,醍醐龙虾!”
“嚯,早就想尝尝了。”
醍醐就是奶酪,所以这道菜就是奶酪龙虾。
刀锋港是八方物资的集散地,各种食材、调味香料在这里交汇。只要有钱,什么稀奇古怪的都能吃到,包括这一道对多数平民来说很奇特的醍醐龙虾。
浓郁的奶香和龙虾的鲜甜混搭在一起的时候,贺灵川词穷了,只能大赞一句:
“卧槽!”
啥也不说了,挽起袖子埋头苦干。
一顿风卷残云,酒菜吃掉大半。
董锐不时偷眼去看贺灵川,见这人边喝酒边点评戏班的表演,仿佛无忧无虑。
他几次欲言又止,贺灵川也没注意。
最后董锐心里刺挠得紧,把银箸拍在桌面上,“啪”地一声。
“行了,说吧!”
贺灵川一脸莫名其妙:“说啥?这曲子不好?”
“少装腔作势!”董锐一颗心悬到现在,非摊牌不可,“你这么小气的人怎会无缘无故请客!”
请的还都是大菜、硬菜!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
那盆龙虾一上来,他心里就开始打鼓了,这回姓贺的不知要怎么给他出难题!
贺灵川慢悠悠汲了口酒,呼出一口气:“真爽。”
“其实我今天找你呢,确实有事。”
董锐一脸“果然是这样”的神情看着他。
“仰善群岛中心有几个岛屿,从未有人类涉足,面积不大、地势平坦,景致秀美。等我除掉那里的阴煞之后,你想不想拿一个去当岛主?”
董锐一愣,当机两息才反应过来:“你想给我个岛?”
哟喝,有这种好事儿?
“四十二个,我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都开发。”贺灵川拄着下巴,“近朱者赤咱一起打拼这么久了。我有好处,怎能忘了你?”
董锐立刻道:“那里不是有个苜蓿岛?我就要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