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们的情绪,一下子又被调动起来。
瘦子更忙了,但还有空问了问孙茯苓:“你下不下注?”
贺灵川连忙给他使眼色,但来不及了,孙茯苓居然又取出一两银子:“投!”
她还是压赔率高的。
“姑奶奶啊,这货看着比野猪还不靠谱!”你怎么还下注?贺灵川一把按住她手背,“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我知道啊。”孙茯苓眨了眨眼,“所以我这次只投一两银子。”
“……”
她笑得眉眼弯弯:“小赌怡情,不妨事的。”
半刻钟后。
孙茯苓揪着贺灵川胳膊,垂头丧气:“我的钱……”打水漂了。
贺灵川好笑:“一两银子,可以买几百个包子了。”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孙茯苓的手劲儿变大了,从揪变掐。
聪明人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什么“我早告诉过你了”,而是要讲:“罢了,孟山这厮早晚会遭报应的。”
“择日不如撞日,早晚不如现在。”边上突然又有个声音接话,贺灵川转头一看,居然是萧茂良!
胡旻惊笑:“头儿,您怎么才来!”
“开会开到了现在,差点错过好戏。”萧茂良看着七号擂台,“今天是孟山守擂吗?”
“是啊,这厮已经打下去四个人了。”胡旻摇头,“我看今天七号擂台要提前收场。”
七号擂是公开擂台,百姓也可以全程观看。作为人们喜闻乐见的娱乐节目,七号擂每周都开一天,看情况或许还会加开。
城里的娱乐活动不多,萧茂良也不愿错过这种乐子。
要是没人上去挑战孟山,这个空档期超过半个时辰,就算是孟山守擂成功了,今天七号擂台活动也会结束。
瘦子过来,点头哈腰向萧茂良打招呼。他还是巡卫,对于大风军将领当然毕恭毕敬。但他也觉可惜:“再上去俩人就好了。”今天还没赚够哪。
萧茂良冲着贺灵川一笑。
他平时不苟言笑,贺灵川心头突然发紧,萧统领为什么对我笑?
“断刀,你要不要上去?”
“我?”贺灵川指着自己鼻子,“现在?”
“你挑战孟山六七次了,也是他最不想遇到的对手。”萧茂良这话说出来,贺灵川就摸了摸鼻子,其实萧头儿想说他是打不死的小强吧?
“你们的战斗,我也看过两回,你并不是没有胜算。”萧茂良往台上一指,“今天机会难得,你要不要试试?”
他身后跟着的两名大风军士也参加过河谷之战,都认得贺灵川,也和孟山对过手,这时就纷纷应和:“对对,断刀上去给我们出口气!”
“让这胖子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瘦子眼睛一亮,点头如捣米:“要得要得,断刀你的赔率也很高,这回我一定押你!”万一赢了,真就等着数钱吧!
贺灵川给他一个白眼,这就是队友?
从前在南院和孟山打擂,输了也不丢人,反正观众都是练家子;可这台子底下全是平民。
萧茂良拍拍贺灵川的肩膀:“练武千日,为了什么?总要有这一遭儿的。”
孙茯苓一直旁听,这时突然开口:“你要是上去打擂,我把一年薪资都押在你身上。”
她的杏眸很亮很亮,显出生机勃勃。
贺灵川看着她的眼睛,忽然也没那么多顾虑了,也或许是萧茂良的话说中了他的心坎。
他看着孙茯苓道:“我有条件,你答应了,我就上去比试。”
孙茯苓毫不犹豫:“你说!”
贺灵川呼出一口气,突然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不论输赢,你都要亲我一口。”
四周喧闹,几乎没人能够偷听到。
孙茯苓目光一凝。
不过贺灵川说完这话,自己忽觉尴尬。
也不知为什么提得这么顺嘴,都不过脑子,这下子撞壁了。
“罢了罢了,就当我胡说,这条件不作数。”他摆了摆手,“我上去了。”
哪知孙茯苓突然朝他伸拳:“行,我答应。但你要打赢才行!”
贺灵川大喜,伸出拳头和她轻碰一下:“一言为定。”
那厢孟山已经踱到擂台角落,张大嘴打了个呵欠。
一刻钟没人上来了,再有一刻钟就算守擂成功。
无趣,无趣得很呐!
他这里正嫌无聊,忽然台子下又有人跳了上来。
四周掌声顿起,给不怕死的后来人加油。被孟山打下去的个个重伤,离死只差一口气。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上来,光凭这份胆气也值得鼓掌。
孟山也在冷笑:
好,待爷爷看看是哪个小子吃了熊心豹胆敢上来送……咦?
哎?
怎么是?
孟山的脸色沉了下去,因为上来的这人很熟稔地跟他打招呼:“哟,孟山,咱有半个月不见了!”
断刀!
“这时候你还要来送死?”这小子前头缠了他七次还是八次来着?虽然每次都被打下场,但孟山心底知道,断刀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上回打倒他,孟山自己也负了伤,干脆回家休养了好些时日。
偌大的盘龙城,孟山最不想见到的人,除了红将军就是眼前这个牛皮糖一样的家伙了。
“我下了注,必须把钱赢回来才行。”贺灵川向他一伸手,“请。”
哪怕早有准备,可是等他站到七号擂台上,面对成千上万狂热的观众时,那种热情都变作了排山倒海般的压力!
千夫所视、千夫所指、千夫所怒,都能汇成如有实质的气场。
他从前在书上还读过,有个美男子出门就被围观。有一回看的人实在太多,直接把他看死了。嗯……那柔弱小子叫甚名字来着?不重要。
贺灵川从前只把那当笑话看,可现在他笑不出来。
在七号擂台上打输,丢人就丢到全城人民面前了,可能还会变成未来半个月内大爷大妈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
压力好大啊。
他暗中深吸一口气。
自己在生死线上都走过不知多少个来回了,还怕这份热闹吗?萧茂良说得对,早晚要有这一遭儿的。
孟山哼了一声,走去武器架边上,挑了一只四尺长、带木钉的狼牙棒,还有一个圆型的手盾。
熟悉他作战方式的人都咦了一声,孟山不挑重型武器了?
萧茂良奇道:“这厮挺聪明啊。”跟外表不符。
瘦子笑道:“他在断刀手下吃过亏的,不打算一味使用蛮力了。”
贺灵川也走到武器架前,伸手摘下一柄木刀掂了掂,仔细检查。嗯,份量还可以,也没裂口。
就算是七号擂台,武器质量也是一如既往的差啊。好在木刀材质还凑合,否则他真怕噼两下就断了。
两人都穿着轻质皮甲,但木刀对上孟山这般块头和力量,不取巧恐怕根本破不了防,甚至会爆成木屑。
双方已经打过六七场了,知根知底,上来也没必要试探,孟山大步冲来,一棒子抡过去,紧接着就是震地踩踏。
通常没人敢硬接他的攻击,多半要向后纵退,那么他这一脚震地,就能令对方立足不稳。
只要贺灵川稍显破绽,手盾就砸上去了。
这种盾牌虽然不如山盾势沉,但拿来砸人依旧有效。
然而贺灵川熟悉他的路数,绝不肯吃这个亏。狼牙棒抡下来时,他不退反进,突然一个加速,连人带刀撞进孟山怀里!
这一式轻灵迅巧,在燕回身法中称作“乳燕投林”。旁人只见一道残影掠过,木刀的刀头直接就捅在了孟山的肚皮上!
这一下极尽冒险,若他再慢半秒,孟山的大棒就会直接砸中他脑门儿。
台下的萧茂良“咦”了一声,有些惊讶。
他曾在閰河谷与孟山正面对战,深知这厮开动起来后,身周都有一股强劲气场,能牵引或者迟滞对手行动,这也是孟山对付灵巧敌人的法宝。
敏捷灵活的对手多半是身体瘦削体型不大,好容易就被他带偏,不仅原本的攻击大打折扣,就连身法走位都会变形,那时孟山就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大山压顶。
不过贺灵川对他这一套太了解了,毕竟都是血换来的教训。
可是再强的气场也会有波动,他今日浪中练刀,感受水无常势却有形的意况,这时就敏锐感受到孟山气场的参差,总有一条真空裂隙可以利用,他就是从其边缘切入进去。
贺灵川下手精准,也是专挑对手的横膈膜,要让孟山感受到野猪先前的痛苦。
孟山正在吐气暴喝,肚腹鼓起,被这一下戳得上身后仰、好不难受,但马步扎得稳,连一步后退都没有。
不过贺灵川也没成功,对方肚皮鼓得像个气球,说不清里面是真气还是肥肉,总之Q弹得很,木刀不好着力。
这个时候他好生想念浮生刀,孟山这一身肥肉肯定扛不住锋锐的刀尖。
可惜这里是梦境擂台,他连鬼影蝉蜕都不会用出来——
太贵了!
然而几乎没人注意到,刀头吐出一尺多长的罡气。
孟山反手就是一抱。
他的力道比野猪还大,若贺灵川被抱实,黄都能被挤出来。他可是见过孟山活活把别人嵴椎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