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夏侯炎换上一身平民的麻布衣服,离开营地,向狮心河南岸赶去。
按理来说,由一位贵族领主大人亲自出马刺探消息,无疑不是一种常见现象,但艰苦创业的伊戈尔家族显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看乔尔镇长的意思,显然是打算把手底下的每一个劳动力都当牲口用了。
虽然以爱丽丝·康姆斯托克为首的一批侍卫,出于安全考量,坚决反对让领主大人亲自去刺探卡特琳娜消息的举动,但夏侯炎其实自己也挺想出去走走的;
原因无他:他并不想在建设工程如火如荼的领地里,只有自己显得像个游手好闲的废物。
而且,只要不暴露身份,狮心河南岸的那几座小镇也算不上危险——
“裂魂之地”虽说号称无人区,但并不是完全没有人类定居点,只不过统统集中在三角区最北部的狮心河沿岸罢了——
历史上不知是哪个机灵鬼发现,由于休斯顿大公国的统治范围只是从岩溪城向南延伸到狮心河北岸为止,而狮心河南岸的“裂魂之地”,又是个没有分封给贵族的荒芜地带;
所以,如果在狮心河南岸建立定居点的话,实际上是不用给任何领主交税的!
当然,帝国政府征收的帝国税该交还是得交,但从近些年来帝国税务官的出现频率来看,即便是一毛不拔的帝国税务司,大概也早已经放弃了这片日无半升米、夜无半床被的荒原贫困区。
因此,自从魔族攻势减弱,以“花房镇”为代表的三四座小镇,就这么在狮心河南岸苟延残喘了下来——
这些小镇的常住人口,大多都是原先的灾民、难民、流民,为了逃避内地各大领主的重税,才跑到了这个地方落脚安家。
当然,帝国的封建系统,不仅仅是剥削领民供养领主那么简单;
身为领地的最高守护者,贵族们起码还是要对领地内的市镇提供保护和支持的;
领主和领民,永远都是互相博弈、又互相帮扶的一组双向关系。
在没有合法领主统治的情况下,“花房镇”等南岸小镇虽然避免了一大笔税款,但却由于荒原的贫瘠和盗匪的劫掠,发展程度远不如帝国中原地带的普通定居点们。
由此可见,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任何收益都是有成本的。
而夏侯炎今天的目的地,正是狮心河南岸的“花房镇”——这座位于裂魂之地北部中心点的河岸小镇,几乎是沿岸地带最大的一处人类定居点,更是由休斯顿大公国进入裂魂之地的必经之路;
如果附近任何地方会有卡特琳娜她们的消息的话,那一定就是花房镇了!
不过,他出发前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原本的计划是,由领主大人和劳瑞大师两人一起前往花房镇;
可根据工匠组的计划,今后几天的任务是建造两三座警戒哨塔——不同于粗制滥造的木栅栏墙,哨塔的质量要求要高得多,需要用一定量的钢铁结构进行加固;
由于领地的熔炉还没有搭建好,因此,能够用手焊接金属、堪称人形电焊的劳瑞大师,不得不留在凤凰台上给工匠组帮忙——很明显,他这个名义上的工匠组组长,也完全被手底下的几位工匠师傅当成了工具人。
于是,领主大人此行的同伴,不得不换成另外一个人……
“您让我带着她去?!”夏侯炎掐着眉心,低声吼道。
他的手指,指向了坐在不远处、正跟缝衣针较劲的精灵奴隶薇尔芙。
“有什么问题吗?”劳瑞大师一脸无谓,“给她披个斗篷,遮住头发、耳朵和脸,根本就不显眼的。”
“我是去采购物资、收集消息的,带上个精灵饭桶有什么用?”夏侯炎怒道。
“这您就不懂了!”劳瑞大师压低声音悄声道,“我们之前不是讲过了吗,这小妞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反正她留在营地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不正好是个机会,让您跟她一起走一走、聊一聊,趁机摸摸她的底嘛!”
出于对劳瑞大师人品的顾虑,夏侯炎觉得“摸摸她的底”这几个字怎么有些别样的意味?
“您是不是脑子短路了?”夏侯炎冷笑道,“现在我连她的底细,和她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都不知道,这就带着她两个人上路,万一我不小心被她一刀捅了怎么办?”
劳瑞大师翻了个白眼。
显然在大师看来,一位带着撬棍的二阶魔法师,能被既无武力又无魔力的纤弱小妞暗算到,那还真是挺丢脸的。
不过安全问题毕竟非同小可,领地的几位高层经过一番商议,最终还是决定,让女剑士爱丽丝·康姆斯托克也跟着他们一起去花房镇——有剑术高超的侍卫队长在,总应该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目前,营地的安全隐患要更为严重,领地武装力量的大头肯定要留在凤凰台附近、以备盗匪和野兽的突然袭击,只是出去刺探个消息的领主大人,显然无法带上太多的卫队。
对此,夏侯炎倒是没什么意见。
——说实话,如果真有什么险情发生,他还有几个一直想试试的禁忌法术等着大显身手呢。
之前“出了感染区就不用禁忌法术”的诺言,早已被某人抛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领主大人、侍卫队长,再加上一位精灵奴隶,这一男二女的奇怪组合,就骑上马匹向花房镇赶去——至于望着三人离去背影的霜枫岭群众们,又会传出什么离奇夸张的流言蜚语,就不在夏侯大官人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
花房镇,某个阴暗肮脏的街角。
“货呢?我要的货呢?”一个满脸胡茬、形容猥琐的小矮个子焦急问道。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位背上挂着鲁特琴、身穿锦袍、一身游吟诗人打扮的潇洒小伙。
“别着急,你先交钱,我再交货!”游吟诗人笑呵呵地道。
猥琐小矮子吞了口唾沫,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急匆匆地塞到了游吟诗人手里。
游吟诗人没有打开钱袋,只是用手掂了掂,估算出重量后,就把钱袋挂在了腰带上。
然后,他反手从背上取下鲁特琴,用双手紧握琴柄,抡圆了胳膊,把惊骇莫名的猥琐小矮子一击打倒在地;
游吟诗人如同锄地的勤劳老农一般,弯着腰,抡起沉重的鲁特琴,一记一记砸在猥琐小矮子的头上,直到对方瘫在地上再无动静,这才拄着血染的乐器,摸出一只丝绸手帕,一边擦汗一边歉然道:
“对不起,我是卧底……”
他想了想,又抬头望了望天色。
“妈的,怎么还是没有伊戈尔家族的人来找我?”隶属罗萨里奥大公国情报处、一等外派情报官,卡里姆·罗奇,提着他那柄曾了结无数恶棍生命的鲁特琴,喃喃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