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做这一切。
等到火盆里的火完全熄灭以后,她才将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干净。
转身回了房间。
翻来覆去很久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
丁薄行一个纵身便入了她的梦境。
梦里的小院倒是比白日里喧闹一些。
如果哀嚎也算的话。
小小的农家院落里挂满了白绫。
堂屋门大敞着,却空无一物。
因着孩子年幼夭折,不仅无法入祖地,更是无法停在正屋进行祭拜。
还是那个熟悉的柴房,临时搭建的木板床。
这次却多了一个帐子。
密不透风的将整个床子围了起来。
一家人围在那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可即便如此,听到动静的村民也不曾有人过来过问一句。
不是所有的红白都算喜事。
年老之人的离开,属于顺应天道,寿终正寝,称为喜丧。
那是长寿的象征,是可以沾染的喜气。
但小孩子的离开,算夭折。
无法顺利长成的生命,在他们的眼中就算是很不吉利的事情了。
哪里会有人上赶着来沾染着晦气呢。
正当一家人对着失去的孩子悲痛欲绝的时候。
院门却突然被大力的打开。
一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都朝院门口看过去。
本来还疑惑于空无一物的门口。
下一秒却滚进来一个巨大的橙黄色的圆环。
那圆环高高的竖起,得有一人半那么高,宽度能有半米,显的格外庞大。
随着那圆环越来越接近他们,他们也能更清晰的感受到巨物所带来的恐惧感。
但同时也更为确定这个物件的材质。
等那个圆环彻底停到他们身旁的时候,竟然同一般的马车大小无异。
那婶子看见这圆环,或者是确认了材质之后。
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是独属于人性的贪婪。
但下一秒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立刻转变为了深深的恐惧。
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面前的巨大圆环,话都说不清楚。
“这…这不是之前我捡回家的那个金镯子吗?”
婶子回头拉着儿子的手。
“我不是让你把它扔的远远的吗?它怎么又回来了。”
再看一旁的儿子也是被眼前的景象吓的不轻。
“我也不知道呀,我是按你说的那个地方,把它送回去的呀。”
“你确定你真的把它扔了,而不是自己贪财偷偷昧下了。”
或许是婶子心里对于财物的心动,便自然的就自己心里的心思投射到了儿子身上去。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私藏这个怪东西,我儿子就是被它害死的,我不能为了贪财连命都不要了吧。”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他,要不是您捡回来这么个怪东西,我们东儿怎么可能会没有。”
眼看着小夫妻俩站在统一战线上,将矛头对准她。
她也自觉理亏。
一家人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的金镯子,明明又气又恨,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而一旁的丁薄行却没什么顾忌的。
他自顾自的走到那金圆环面前,细细的打量起来。
虽说这只是婶子内心的恐惧投射出来物件,但同现实中是没什么差别的,除了大小。
丁薄行从这金镯子上发现了同那个叫东东的孩子身上一样的死气。
且更为浓厚,纯正。
他大概明白了,为何这孩子身上不见鬼怪附身之兆,却依然沾染了满身死气。
想来是有鬼怪将这金镯子当成了媒介,附在上面。
就等着有缘人一时贪念,将这镯子捡回家。
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接触之人的阳气占为己有。
既然事实已经清楚,那么接下来只要找到那个附身在这镯子上的鬼怪便可以了。
从刚才他们一家人争吵的内容来看,他们是将这镯子又送回了原来的地方的。
那他只要跟着这镯子去到最开始停留的地方。
或许就能找到那个罪魁祸首了。
说干就干。
他先取了自己的一缕灵气引到了这个镯子上。
最后便立刻利用扭曲梦境空间。
使一切都失去映射的真实性。
才创造婶子清醒的条件。
只要她醒过来,梦里所幻化的一切都会归到他们的来处去。
骤然从梦境抽离出来,光怪陆离的恐惧感还没有完全消散,以至于她喘着粗气,一手捂着心口,试图平复那一阵阵的波动。
确认婶子没什么大事之后,他这才追着先头留下的那缕灵气,去找寻那个金镯子。
灵气被带着走过的地方,都会在空中划出一道浅蓝色的雾线。
这种蓝色极为浅淡,似云非雾,一阵风都能轻易将他们打散了去。
若非是他自身所放出的灵气,他能够靠感应获取感知,那是定然会追丢的。
一路追到镇子口的那棵大槐树下,丝线才完全结束。
巧合的是,这棵大槐树正是前几天他遇见那位瞎眼老道的地方。
有这么巧合吗?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这也是巧合吗?
看着手中已然恢复了正常模样大小的镯子。
样式倒是简单的很,但就从光泽上看,有些年头了。
“这能看出什么。”
话音刚落,下一秒这只镯子的另一边就多出了一只手。
“你。”
“你。”
两人看着对方都沉默了一下。
下一刻就开始同时发力,想要将手中的镯子夺过来。
谁也不想松手。
好像突然就默认了斗争的开始,谁输了就代表是个loser一样。
“你。”
“你。”
两人都觉得情况有些不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没想到对方也同时开口了。
“你先说。”
“你先说。”
一时之间两人都惊呆了。
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能如此的默契,第三次异口同声了。
“一起说。”
丁薄行主动提出了建议。
显然对方也同意了他的建议。
“你身上怎会有仙气。”
“你身上怎会有仙气。”
又是这样。
顿了一下,对方先松开了手。
“我是轮回之境的差使,你呢?”
“河童大队。”
互相指认了身份之后,两人间也就没什么分歧了。
便开始对这个事情开始信息交换。
“轮回之境那里出了些事情。”
“有人试图闯关,被我们拦了下来。”
“送到十八那里,没一会儿就调查清楚了。”
原来那些投胎无门的鬼聚在一起,每日就研究一些不寻常的法子。
去躲避轮回之境的排查。
近日最为猖獗的就是从阳间的活人身上,搭借阳气以此来快速增加自身的能量值。
为此他们部门最近派出好些人,在人间排查那些被附身的物件,以便将他们遏制在源头。
如此大张旗鼓的借用丢失的财物的去行转寿之事。
受害人不光是那个贪财的人。
便是失主本人也会被连累损伤阴德。
真可谓无妄之灾。
“不对呀,我从那家刚过来,他家的那孩子,虽然看着是不太好,但是还活着呀。”
“这种偷龙转凤的事,不就相当于一命换一命。”
“如此那孩子怎么还有命活。”
丁薄行能解这个行为背后的逻辑,但是事实却又似乎同他想的有出入。
“按理来说,他想要求稳确实应该是你说的那样。”
“那孩子若只是状态不好,却还好好活着。”
“想来应该是他留了手。”
“但凡他将这法子用的再彻底一些,就冒了这为害人间,祸乱地府的罪名,也不至于那么轻易的就被发现破绽。”
那丁薄行就更不懂了,做都做了,还会为受害人留一线生机。
还有心存善意的活阎王的,他是没有见过的。
“那是为何?既然走了这不归路,怎么还突然发起了善心。”
“真善良的人,也想不出如此恶毒的法子吧。”
“你自己问他吧。”
只见这差使,从腰间掏出一个口袋,伸手进去挑挑拣拣的。
不一会儿就拽着一鬼从里面抽了出来。
随手扔在地上。
这倒是让他没有想到。
这么随意吗?
这都能给他看也就算了。
这人此刻不应该在地府的监牢里吗?
他怎么还能随身携带。
那人拢好口袋一抬头就看到丁薄行诧异的目光。
一瞬就明白他是因为什么了。
拍了拍腰间的口袋,很是得意。
“傻了吧,地府最近简化了提审流程的成果。”
“相关部门人手一个口袋,打开就能直通地府牢狱系统,精准提取相关人员。”
“这倒是稀罕。”
丁薄行想起他们队里那个万年不换的系统。
只有满满的艳羡。
“来,你亲自给这位差使讲讲,你是为何要放那孩子一马。”
“你分明可以直接将他吃干抹净的。”
“啊。”
可能眼前这个人也没想到会被问这个。
“可他…夸…。“
什么?
那人声音着实有些小,丁薄行并未完全听清楚。
“可是他夸我好看。”
你们知道地铁老人看手机吗?
对,就是你们想的那个。
就是他此刻的表情。
那人确认丁薄行已经解惑,便又将人收了回去。
丁薄行猜想,眼前这位差使想必早就知道原因吧。
所以才会特意放那个鬼出来亲口对他说。
这种听了以后,让人抓狂,尖叫,无奈,只想阴暗爬行的答案,哪里会是一个正常脑袋可以想出来的。
不过这是不是也正好说明了。
讲好话也是一种口舌上的德行。
变相的结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