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兵部尚书斛斯政亡奔高丽,士廉坐与交游,谪为朱鸢主簿。”李元婴微挑眉头,语气平澹地说道。
袁天罡:“……”
朱鸢县,属交趾郡,交趾郡属此时的交州……此坑太大,弄不好滕王会把他自己先埋了!
程知节摸着嘴边的胡须,眼神铮明瓦亮地看着李元婴,想要坑高士廉确实比长孙无忌容易,倒不是说他比高俭聪明,而是陛下对他这块面团的信任,无人能及。只要陛下在,他就不会有任何危险,除非他想造反。陛下有三位嫡子,他脑袋就是被驴踢了之后被门挤再被螃蟹夹过,也不会去造陛下的反。高士廉抚育过文德皇后和长孙面团,还在被贬赴任之前,安排好妹妹的住所,评选前朝好兄长好阿舅,他绝对能进前五。
美中不足的是,高士廉最开始站队萧铣,若不是李靖用奇谋打乱他们的计划,平乱萧铣的结果,那可真是……不好言说。
花好月圆之时,自然没人会提及此事,但若是有人先动手撕开一角,那些想要谋取某些位置的人,呵呵,好虎尚且架不住一群狼,高士廉就只能自求多福咯。
“交州稻未必适合大唐。”韦珪沉思片刻后,用词谨慎地说道。水土和气候不同,想要推广种植,不可能一蹴而就。如果某说不通,等到滕州后,让孙公和滕王说,他长于深宫,不将稻子当成野草纵马狂奔,某就很知足了。
手指划过岭南道,李元婴散漫地笑道:“江南道能否种植某不清楚,岭南道应该无甚问题。至于试验,雷州和崖州可以先行,雷州刺史崔义直和崖州刺史房仁裕均为能臣,不会敷衍塞则。儋州和振州又在崖州之南,便于大规模试验。”
后世崖州区试验田,杂交水稻双季亩产已经实现三千斤,还有海水稻的成功……孙思邈和韦珪太忙,他们没法专心只研究水稻,司农寺离谁更适合呢?看向角落里的舍人崔兴宗,问道:“如今何人为司农少卿?”
崔兴宗犹豫片刻,低声说道:“回王爷,目前的司农少卿是唐同人和刘仁景。”
直呼唐孺人父亲的名讳,某有一点点慌张。
李元婴:“……”
为什么没人告诉某,七娘的父亲在司农寺?还好武二娘的爹,已经驾鹤西去,不过就算她爹尚在人间,也改变不了她入宫的轨迹,袁某人贵人之极的说法,太让人心动。
转头看向程知节,问道:“那个刘仁景什么来历?”
“夔国公刘弘基之从子。”程知节看到李元婴眼里闪过的无奈之情,忍着笑说道。刘弘基为太原元谋功臣之一不说,随陛下西进长安……当时叫大兴城,各路兵马尚未到达时,他已首战告捷,在诸将之中功为第一。
李元婴抬头望天:刘弘基,凌烟阁功臣位列第十一的勐人,与李孝常交往甚密,因他反于利州遭到牵连而被免官除名,还能被重新起复,出任易州刺史,恢复封爵……以年老为由,请求致仕,如今每月只有初一、十五才上朝,挂着辅国大将军的名头,禄赐同于职事,过得比李靖都舒服……忘了说一点,这位勐人今年五十有七,仅仅比李靖小十一岁。旧唐书记载:永徽元年(650年),食邑加封至一千一百户,同年病逝,终年六十九岁。腹黑雉深感悲痛,悲痛到三天没上朝,追赠他为开府仪同三司、并州都督,赐谥为襄,并将他陪葬昭陵。
若是将唐少卿派去专职研究水稻,不知道唐傅和七娘,会不会让某体验到何为水深火热?
“王爷,某家客师虽然驽钝了些,却可前往雷州、崖州或者振州负责记录交州稻的种植情况。”袁天罡眸光微转,一甩拂尘,轻声笑道。
那竖子,比李淳风还不成器,让他去岭南待几年收收性子,以免被有心人忽悠,泄露天机,招来劫难……收起拂尘,从袖子里取出龟壳来,开始今日份摇龟壳卜卦
……劫难依然没退,唉,收起铜钱……等等,袁天罡将要收进龟壳的铜钱,拿起来观看……高人风范荡然无存地吼道:“李元婴!你个竖子!气煞吾也!某要回长安,某要找陛下,某要回老家!”
李元婴特别无辜地眨了下眼睛,特别茫然地看着袁天罡,特别真诚地说道:“袁公,某做错了什么,你要直接说出来,你不说某怎么会知道哪里错了呢?不知道哪里错,又怎么能有纠正的机会呢?没有纠正的机会,就会继续犯错。某继续犯错,你会更加生气,你更加生气,某就会更加紧张,更加紧张的情况下,就会犯更多的错。如此循环往复之下,会很伤害我们之间的真挚的感情,那样某会伤心欲绝,伤心欲绝之下,有可能就会想纵马发泄心底的郁闷。至于郁闷能不能消解,某不晓得,却一定会将某阿兄也卷进来,他生气的话处理事情就会有失水准,一次两次三四次,五次六次七八次,九次十次次次怒,怒向政事全乱套。政事全乱套之后,大唐必有动荡,动荡之下,最遭殃的便是百姓,毕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那你将成为大唐乱局的罪魁祸首,被那些文人墨客写成千古罪人,然后被挂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十年百年千万年地被鞭挞和讨伐。某怎么忍心让你落入如此不堪的境地呢?所以,有事请直说。”
唉,功力退化的忒严重,想当年某可是能滔滔不绝地说车轱辘话说三个小时,说得校长同意某的校园湖养鱼计划,还每年举行校园捕捞节,为食堂的创意菜品,提供丰富的试验食材。
袁天罡:“……”
某谢谢你哦!
程知节缩了下脖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滕王忒不当人子!
张果同情地看了眼袁天罡:大唐第一背锅侠闪亮登场!
杜澈比较讲究,走到袁天罡身边,拿起一枚铜钱来看……呃哦,原来当时不是某算得不准,而是袁公师徒二人用的铜钱有问题,白瞎了某那些可爱的龟壳。
“袁令,滕王没有机会换掉铜钱。”萧若元写下最后一个数字,放下炭笔,用温帕子擦干净手,从袖子里取出琉璃鉴,边仔细查看眼角的皮肤,边说道。“你老算出有劫难的时候,滕王还没开府出宫。”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袁天罡手里的铜钱,只有公孙白他们几个能做到。韦归藏下山最早,却一直待在滕王府,上元日才见到袁天罡和孙思邈。按韦归藏的性格,他不会那么费劲地去换铜钱,会直接给袁天罡的茶水里加料,把那个劫难直接做实。孙思邈,与袁天罡虽然相看两相厌,却是只许自己太岁头上动土,不许他人吹灰的主,更不可能换掉铜钱。张果到的最晚不说,还总是在外奔波,更重要的是,他见到袁天罡就像老鼠见到狸猫,野兔见到猎犬,家雀见到苍鹰,天生被尅,借他十八个熊胆,他也不敢呢。公孙白,他会挥剑砍掉想要坑袁天罡的人。
那么,是谁换掉铜钱滴呢?不知为何,眼前闪过某位小公主那张软糯可爱的小脸……
……错觉,一定是错觉!晋阳公主真的,真的,真的还是个孩子。
袁天罡:“……”
……
“阿兄,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阿叔。”晋阳公主趴在书桉上,忽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都着嘴说道。阿耶总说阿叔快回来了,可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我依然没有见到他。
李治没有放下手里的笔,边写边温声劝慰道:“萧相已经前往安东都护府,卢国公要回来述职另做安排,苏大总管也要带着战利品回来参加元正大朝会,阿叔最迟再过半个月,便会回来。”
原来对阿叔安排老bing去民安署,某持保留态度。他们的优点是坚毅,服从命令,令行禁止,可缺点同样明显,被战场熏陶得戾气有些大,只比山匪好一点点,他们不会在路边高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据说当年瓦岗群豪,就是如此获得起步资金的,不过卢国公他们坚决不承认,说那是污蔑,用心极其险恶的污蔑,他们是替天行道的豪杰,与普通山匪有着本质的区别。
目前看来,老bing与县衙仆役、各卫巡逻侍卫,配合相当默契,不论是缉捕蟊贼,还是户籍管理,又或者调解纠纷,处理的那叫一个完美。如今的长安城,安全有序,繁荣和谐,充满活力……两轮车和三轮车的速度,也很彪悍,某很喜欢。
晋阳公主鼓起腮,气呼呼地瞪着李治:阿兄自从去民安署做事,就越来越像阿耶,以忽悠人为乐事,哼╭(╯^╰)╮!
“晋阳,将你的那辆二轮车借我用下!”高阳公主人未到而声先至,清脆的声音有一点点尖利,打破了立政殿西偏殿的平静。
李治忍着笑眨了下眼睛,很有兄长之爱地问道:“某帮你打发走高阳,你不要在生气了,可好?”
晋阳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