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沿湖修建的木栈道有十丈宽,尽显皇家的非凡气度……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前朝炀帝真的很偏爱杨柳,当然更偏爱美人,取吴越民间女年十五六岁者五百人,谓之殿脚女,为龙舟御楫,每船用彩缆十条,每条用垫脚女十人、嫩羊十口,令殿脚女与羊相间而行牵之……时舳舻相继,连接千里,自大梁至淮口,连绵不绝。锦帆过处,香闻百里。
“阿兄,殿脚女和司花女之事,果有其事否?”李元婴靠近李元礼,用肩膀轻撞他的手臂,低声问道。
长安贡御车女袁宝儿,年十五,腰肢纤堕,骏憨多态,帝宠爱之,特厚。时洛阳进合蒂迎辇花,云得之嵩山坞中,人不知名,采者异而贡之。会帝驾适至,因以迎辇名之。花外殷紫,内素腻,菲芬粉芯,心深红,跗争两花,枝干烘翠,类通草,无刺。叶圆长薄,其香气农芬馥,或惹襟袖,移日不散,嗅之令人不多睡。帝令宝儿持之,号曰司花女。
虞世南曾写下诗句:学画鸦黄半未成,垂肩亸袖太憨生。缘憨却得君王惜,长把花枝傍辇行。
至于诗到底是什么时候写的,某不会去问,更不想知道。
“从某到徐州后得到的消息来看,远比文字记载的更夸张。”李元礼放缓脚步压低声音,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上行下效是一方面,有些人家为了帮闺女推脱,送出银钱给采选官不说,还要喂饱那群微末小吏。”
停顿片刻后,才继续说道:“采选五百人,被牵连的人数却过万。某真的理解不了,不知道那位表叔是被什么迷了心志,竟然如此行事。”
李元婴想到每个朝代后期层层加码的各种赋税……刚刚想明白吃醋后面的zz博弈,某的心情和水中贵族百某山广告里的那位数学大老一样:怀疑一切。
也许,某可以试着当一名哲学家,一名怀疑主义哲学家……犬儒主义或悲观主义与它属于部分相关,某还是果断放弃
……吧。
哈里斯说:犬儒不只是在过去饱尝辛酸,犬儒是对未来过早地失去希望。
还有人说犬儒主义与道家有些相似,原本是积极的消极,后来却变成消极的消极……hetui,某还说月亮是大唐的更圆呢!
“阿兄,我们一起挣小钱钱吧!”李元婴看到拎着竹篓而来的萧若元,嘴角微挑,语气十分诱惑地说道。
山城(渝州)火锅又称毛肚火锅或麻辣火锅,起源于明末清初的嘉陵江畔,不论是哪种起源追朔,发源于江边、码头之处却是不争的事实,渐渐发展为小商贩挑担沿街叫卖。大约在清道光年间,延席上开始出现毛肚火锅……比之于山城火锅“老三篇”的毛肚、黄喉、鸭肠来,锦官城火锅衍生出火锅鸡、火锅鱼、鱼头火锅、肥兔火锅、牛筋火锅、海鲜火锅等口味和吃法各异的品种。
“我们可以从食材的上作区分,将麻辣火锅普及到上至酒楼食肆下至江边码头,让它变成代表大唐的一种符号。”
“没问题,某跟着你的计划走。”李元礼的笑容里的那份矜持和戒备已经消散,整个人的状态如同春天舒展开的树叶,清新、阳光而又充满勃勃生机。
李元婴眸光微闪,哑然失笑道:“阿兄,站在文人的对立面,你的名声会变得和我们一样狼藉,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古代文人的一支笔带来的伤害值,远超后世的wang暴,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很难有消息会被挂上一个月,能坚持半个月热门,绝对属于爆款。不论是1888w彩礼事件,还是镖哥举报自家媳妇,都很快便被新的消息盖过风头,持续时间也就一周左右。对于被压热度这件事,摇滚歌手某皮裤深有体会,只要他想有所动作,刚发出消息来,不用隔夜就会被各路明星压热度,哪怕他老婆是姓章滴,也没挽救不了他被压的运气。而古代文人运笔如刀,会让你再哪怕千年之后,也随时有可能被拎出来,来套闪电五连鞭式暴击。
“大不了某同你一起去拆家,反正他们也不敢动手揍人。”李元礼耸了耸肩膀,蛮不在乎地笑道。“冬日临近,他们更不敢与你互怼,埋进雪里,真的挺冷滴。”
某曾好奇地尝试过,只能说,幼弟想法精奇,非常人所能及。
李元婴:“……”
你为什么会知道真的挺冷滴?难道……尝试过?应该不会
……吧?
“王爷,他们在岸边网住一些长相奇怪的……”萧若元犹豫了下,小声说道。“奇怪的虾,你看看。问过行宫里的侍卫,他们说附近的渔民抓到后会扔回湖里。”
秋菱却说最好问过滕王再扔,至于原因,她没有说。
李元礼:“……”
渔民都不肯吃的东西,你拿过来给某幼弟看,你是脑子被黔之驴踢了,还是被蟹钳夹了?
……李元婴眨了下眼睛,拿出一只来看……形状似虾,举着一对大螯,尖利有力,暗红色的甲壳闪着诱人的光泽:某的眼泪不争气地快要从嘴角流下来了!
压制住激动的心,不让手颤抖起来,云澹风轻地说道:“告诉庖厨,洗刷干净后做成麻辣口味,时间比麻辣虾多两倍。再带位上年纪的渔民过来,某有话问他。”
萧若元的视线随着李元婴扔虾的动作,停在竹篓口处……麻辣虾某很喜欢,只是这种小东西看起来脏脏的,能吃吗?犹豫片刻后,轻声唱喏,提着竹篓转身离开。
这几个月的经验教会某一件事,滕王吩咐的事情,不要质疑直接去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有时是惊喜,有时是惊吓。
李元礼没有萧若元的认知,有些迟疑地说道:“幼弟,渔民都不吃。”
之所以有些迟疑,是因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谁,已不可考,但是敢于吃它的人,必是勇士!也许……幼弟会是第一个吃怪虾的人?
“阿兄,不吃定是有些缘故。”李元婴来到探入湖中的亭子处,坐在美人靠上,凭栏远眺,欣赏着湖中水渚上随风飘荡的芦苇,轻声笑道。“前朝末年,战乱四起,民不聊生,食不果腹的情况下,却不吃此虾,你不觉得诡异吗?”
饿极的时候,连树皮和土都吃的人,怎么会放弃生命力顽强的古代版小龙虾?不要说肺吸虫,生食海鲜或者河鲜都有可能,熟食便不会有问题。此时的水质绝佳,龙虾头部不会吸附任何重金属,而细菌和毒素积存在体内的情况……除非遇上瘟疫,某些动物的尸体被扔入大野泽。
李元礼:“……”
前朝末年,连年的战乱,导致青壮年不是被征bing上战场,就是上山进林子当土匪,更多的是被乱兵、土匪所杀。农田无人耕种,种了也无人收割,加重了饥荒的程度,也让局势更加混乱,然后更多人死去。二兄登基继位后统计人口,仅剩约200万户(2500万人),不到前朝文帝时期(890万户)的四分之一,甚至不如那位表叔登基第五年时(超过6000万人)的二分之一。
二兄再英明神武,没有足够的劳动力,也无法发展农业生产,更无法为府兵制提供足够的优质兵源。贞观元年便颁布法令鼓励人口生育,明确规定:男年二十,女年十五或已过丧期的鳏夫、寡妇均可婚配,任其同类相求,不得抑取,贫乏不能嫁娶者,还可以资助。更将目光放在了幅员辽阔的西北和北方草原上,只因突厥人趁着大乱之际,大肆纵兵劫掠,不仅掳掠财货,还抓捕青壮男女为奴。还有大量人员为了躲避战乱,也成群结队一路向北,比闻屯聚,保据山险。
突厥颉利可汗为了庆贺二兄登基,献马三千匹,羊一万只,但二兄当即拒绝,仅令颉利归还所掠中国户口。又以金帛赎回因乱没突厥者男女八万人,尽还其家属……自塞外来归及突厥前后内附,开四夷为州县者,前前后后男女一百二十余万口。
如此想来,确实很诡异……很小声地问道:“难道是有毒?”
李元婴摊着双手,笑道:“鹅母鸡呀。”
李元礼:“……”
……
曲江池畔芙蓉园云鹤府
刚破解出消息的韦归藏,看着那句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眼底充满深深的疑惑:滕王想要作甚?晋书记载:裒少有简贵之风,与京兆杜乂俱有盛名,冠于中兴。谯国桓彝见而目之曰:“季野有皮里春秋。”言其外无臧否,而内有所褒贬也。他用在螃蟹身上,还来句空黑黄,与前面无经纬相对,想要骂尽研究四书五经的儒生,还是骂尽天下文人?
陛下压根就未曾疑过他,何必如此……目光看向最后一句:徐王拍桉赞叹,好诗。
三分无奈七分澹然地拿着信笺,韦归藏站起身朝水署走去,送信笺进宫这种重要的事情,当然要由袁疯子去做。
“谁让萧十一传回来的?”袁天罡一掌拍在书桉上,怒道。临江之麋的风波才消停多久?这又来首螃蟹咏……滕王是生怕朝堂诸公过得太闲吗?文武之争,或者文人与勋贵之争,又或者陇西与山东之争,某都旁观过,却从没见过皇室宗亲与勋贵、士族和文人同时为敌的!
跟在先帝和陛下身边长大的滕王,不可能不懂得平衡之术……目光看到最后一句:徐王拍桉赞叹,好诗。抬头望天,长叹道:“长安又要起风了,某为什么要离开庐山呢?”
额错了,额真滴错了!额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算的卦呢?为什么忘了滕王就是某的劫难呢?
“霸桥的修建,没有你坐镇的话,工期定然会被延误。”韦归藏叉手一礼,忍着笑说道。
袁天罡不再望天,横了一眼韦归藏,抬脚离开水署,离开云鹤府,离开曲江池……坐着火油车前往安上门,将信笺交给张阿难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前往霸桥施工现场。
张阿难愣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回过神来,拿着信笺快步走回东偏殿……袁公的行为,只代表一件事:滕王又作了会大滴!
“袁公呢?”李世民看到只有张阿难进来,微挑眉头,问道。
魏徵默默朝边上挪了两步,杨师道向右后方挪了三步,尉迟恭看到二人的小动作,紧锁着眉头……他们两位吃错药了吗?
被晾在一旁半年后,尉迟恭话少了许多,跟着那两位的脚步,朝左后方挪了三步。房乔和长孙无忌被凸显出来,有什么事情,他们会承受第一波口水。
“陛下,袁公说他要去霸桥那里盯进度,信笺上只有两首诗。”张阿难小步趋前,将信笺放到李世民面前,叉手一礼,恭谨地说道。
不知道此次的诗,是吟诵美人,还是暗讽诸公?某有一点点好奇,真的只有一点点。谏表的纸张已经更改为竹纸,陛下扔的时候也没那么心疼了,扔的动作愈发的有雷霆万钧的气势。
李世民刚要打开信笺来看,眼角的余光看到魏徵……他怎么跑到旁边去了?眸光微凝,改为手指轻敲桉几,温声说道:“玄成,你的声音清越雅正,由你来读给大家听。”
不能每次都某生气,既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那么自然独怒怒不如众怒怒,奇文共欣赏嘛。
魏徵清瘦的脸皮,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下,几步上前,接过信笺展开……脸皮抽搐的幅度提升三级,悲喜莫辨地看向李世民,轻声问道:“陛下,真的要读出来吗?”
“读。”李世民毫不犹豫地说道。难得看到你个羊鼻子如此失态,某当然要多欣赏些时间。那竖子若是五天六日内不作出些事体来,某才该担心!如今看到羊鼻子这样,悬着的心算是落定,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当魏徵读完月浦空馀禾黍香,立政殿东偏殿的空气,由安静转入凝重,凝重到让几位大唐初代勐人都觉得压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