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愉的目光离开了自己的手,她也没再往上看,她不想因为抬头而感觉到世上的那个黑罩的存在。然而她又想,就算不抬头,那黑罩就不存在了吗?
她双眼平视前方,目光中闪着无限悲哀。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一只手还在拿着那木棒不停地搅拌着小盆里的东西,依然是一圈又一圈,她想:很多事就是这样啊……很多人……就这样一圈一圈地绕着,习以为常……大家都这样……一个人,又一个人,又一个人,又一个人……一群人……每个人都是这样……就在里面绕着,绕着,绕啊,绕啊,绕到筋疲力尽那天,一生就结束了。绕的过程中,血腥,残忍,令人麻木。在自己的一生结束之前,在这种“圈路”上,践踏着其他生命,自己麻木的灵魂早已萎缩。这“圈路”似乎没有开始,没有尽头,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人只要在上面绕着就是了,把别人践踏死,把自己绕死,让别人肉身死,使自己灵魂死,若是不改变,总之是死,总之是没有活路的……
她再次带着悲哀看向了那个盆,想:难道就这样绕死?不行的!无论如何,是要跳出来的!
她拿着木棒的那只手停住,向上方提了起来,终究是从小盆中出来了。
她再次想起了铁红焰,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乐愉望着小盆,心想:这小盆依旧是小盆,周围依旧是壁,里面的东西依旧被围得死死的,然而这木棒不还是出来了?我知道现实不会如此简单,现实与这没有盖的小盆并不一样……然而,终究是有办法的,是不是?巨大难摧的黑罩终究是可以打破的,是不是?只要人行动,其实不需要为自己的力量渺小而感到难过,那天在那黑暗的地室中,我和少族长,不是依旧点了蜡烛吗?那不就是光吗?
乐愉的思绪迅速飞到了那日在黑暗的地室中,她静静地想着那日在黑暗的地室里,蜡烛的光芒之中,她自己亲口曾经对铁红焰说的那些话。
“我从来都不会因为一个人是蓝甲人就恨那个人,我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那些铁仓人不拿蓝甲人当人看,随随便便就要了他们的命。我一直希望有一天,世界上不再有人仅仅因为他们天生是什么人这种原因而被欺压和杀戮。我知道在现在这样的世界里,这只是我的理想,听起来幼稚,不切实际,在铁仓廷中说出这样的理想往往是没好下场的。我平时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关心这些事,那是没办法的,在这样的环境里,我要生存,要考虑我爷爷,我就算关心也不敢表现出来。我曾经练着视而不见,试着让自己不被这些事影响心情,但是我在铁仓廷里一次又一次地看到了蓝甲人仅仅因为他们是蓝甲人就被欺压甚至被夺去生命,我曾经对这个世界产生过绝望感。少族长,你知道吗,是你,让我在一片黑暗里看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