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陵境内,凌雪峰上。
见星盘突然发生异动,紫阳真人连忙凝神掐诀,试图强行催动咒术,想要占卜出更多的命运。
只可惜他就算使出了浑身的解数,那星盘都再没有任何指示。
紫阳真人不死心,又换了一个手势,口中继续念念有词。
忽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那星盘竟连同承载着它的石桌一起炸了。
紫阳只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打中一样,五脏六腑都痛得厉害,嘴角也不自觉溢出一丝鲜红的血迹来。
听到屋内发生的响动,门外一个蓝色道袍的少年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一见自家师父还受了伤,他不由指着那崩碎的星盘惊愕出声:“师父您到底做了什么,星盘它怎么自己炸了?”
紫阳真人压下体内的不适,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十分淡定地瞥了自己这个便宜徒弟一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就是没算出来被反噬了,这难道不是我们命术师的常态?”
一听师父都遭到了反噬,道袍少年连忙关心道:“那师父您要不要紧,要不要徒儿去给你抓副药来?”
“不必,我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紫阳真人不想自己的傻徒弟担心,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为师闭关的这几日,外面可有大事发生?”
蓝袍少年摇了摇头,猛地又突然出声道:“倒是听说许师兄被带回灵月宫了,他毕竟是您的亲传弟子,要不徒儿还是去一趟灵月宫吧,说不定他们会看在您老人家的面子上放许师兄一马?”
紫阳真人抬眸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出息!那个孽徒造的孽迟早会遭报应,你我插手只会让这件事变得更加复杂。”
蓝袍少年却是皱眉,脸上满是不解地问:“那……难道我们就不管许师兄了吗,他毕竟也是您的亲徒弟啊?”
“放心,我教他的本事还不至于就这么死了。”紫阳真人的神色蓦地变得凝重了起来,“岚陵不久将会有一场大劫,这几日你就收拾收拾下山去吧。”
话落,他又继续叹道:“你在这凌雪峰上也陪了我这么久,该是时候去做自己的事了!”
一听师父要他下山,蓝袍少年顿时就慌了:“求师父不要赶我走,徒儿只想在您跟前当个小道士,不想离开您!”
紫阳真人又是一声轻叹:“傻孩子,你是岚陵皇室的人,你有自己无法挣脱的命运,就连师父也……”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硬朗的声音打断道:“小鸿儿不想回去,师兄又何苦逼他?”
听到这道久违的声音,紫阳真人并没有多大反应,他只是淡淡道:“人各有命,他有他自己的命数。”
“小鸿儿,别听你师父的,你是要是不想回去,就在这凌雪峰再多玩几天,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凌雪峰上有师叔罩着你!”
看见来人,蓝袍少年脸上满是喜色:“无崖师叔,您不是说要去游历四方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这么一问,无崖子顿时就变了脸,凑到他面前笑嘻嘻道:“还不是因为没钱了吗?你给师叔的那些盘缠,师叔都拿去买酒喝了,再不回来就要饿死在路边了!”
蓝袍少年闻言顿时扶额:“我就知道师叔会这么说。”
尽管无崖子都这么说了,可了解他的紫阳真人却是拧眉问道:“可是北离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被自家师兄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谎话,无崖子这才收起玩世不恭的笑,看着他叹道:“师兄真乃神人也……实际上我遇见了那丫头,她的命我算过了,可能比想象得还要麻烦。”
紫阳真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冷哼道:“我早说过让你离她远点,你偏不信,这下尝到苦头了?”
无崖子没接他这话,只是神色凝重地道:“我算出岚陵皇室近期将会有国殇,大劫将至,到时候只怕……所以我这才特意赶了回来。”
说到这里,他又一脸希冀地看向了蓝袍少年:“小鸿儿,你明日还是下山吧?替师叔带个消息回去,好让你舅舅他们早做准备。”
“什么消息?”蓝袍少年蹙眉。
无崖子叹道:“老夫昨晚夜观星象,发现有一团黑气北下,此乃怪物入侵的不祥之兆啊……只怕是西楚有变。”
“西楚有变”这四个字一出,紫阳真人与蓝袍少年的脸色皆是一变。
众所周知,岚陵与西楚接壤,两国分界处并无大山或者坚固的城郭分隔,只有一条并不算宽敞的圣冥河支流。
倘若西楚已经被域外那些怪物攻破了,那就不止是唇亡齿寒这么简单了。
蓝袍少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挤出这么一句:“师父,徒儿明日就下山。”
话音落下,紫阳真人与无崖子皆是一叹。
可他们都知道,叶惊鸿终究是慕容家人,他肩上的责任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岚陵皇宫。
太监总管元寿面色发白,火急火燎地朝着紫宸宫奔去。
刚踏进紫宸殿,他就忍不住高声嚷道:“陛下不好了,神女石像有异动!”
慕容云辰刚哄爱人喝完药,心情正低落着。
听到这声音,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是说过了吗?这种事报告给摄政王处理就行,别来烦朕!”
见皇上又生气了,元寿心里不由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可一想到神女石像的异动,他也只得大着胆子回道:“启禀陛下,摄政王外出未归……”
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云辰沉声打断了:“他不在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吗?真不知道养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其实他并不是在推脱责任,他只是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与萋萋最后的时光。
还不待元寿出声,内室就传来一声轻叹:“云辰,神女石像事关重大,你还是去看看吧?”
听到心爱之人的话,慕容云辰不由心念一动道:“不如萋萋陪我去可好?”
地宫里的龙气比他的紫宸宫还要浓郁,他只要仔细着些,不让萋萋照见阳光就也无碍。
说不定,他们还能一起去求求神女石像,让它发发慈悲救救可怜的萋萋。
“我就不去了吧?”凤棠闻言想都没想就要拒绝,她不想让他担心自己。
慕容云辰坚持道:“就当是陪我出去散散心,萋萋总不想每日都见我愁眉苦脸的吧?”
凤棠被他这话打败了,只得应道:“那行,先说好一会儿我要是走不动了,你可不能嫌我麻烦。”
慕容云辰失笑:“怎么会烦呢?萋萋的事,就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事!”
“油嘴滑舌。”凤棠噘嘴轻哼。
她嘴上虽不悦,可心里却是十分欢喜的。
幸好这苦不堪言的余生有他,不然自己早就熬不下去了。
慕容云辰也不与她斗嘴,进内室找了件大氅来,把她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抱着单薄如纸的她上了御辇。
好在地宫就在紫宸殿旁边,只需穿过两个宫道就到了。
待他们入了地宫,朝中管事的大臣们也赶到了。
见圣武帝的身边还站着那位从不见外人的百里皇后,所有人心里都微微有些惊诧。
许是众人的眼光实在算不上友善,慕容云辰不由板着脸斥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赶紧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慕容云辰一开口,众人赶紧把探究的目光收了回来。
说实在的,在他们心里对这位圣武帝是有些不耻的。
可即便他有万般不是,他们也不能废帝。
只因岚陵早有国训,九五之尊只能是祁山神女的后人来当。
就算他们心里不耻,可一国之君发了话,也没人再敢乱看,都纷纷把目光放到了神女石像上去。
只见本该闭目凝思的神女石像,此时却已经睁开了眸子,朝着正西方向看了过去。
慕容云辰也发现神女石像的眼睛变了。
心里正拧眉思索着,却见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位老臣,颤声禀道:“启禀皇上,神目西看,此乃是凤女回归之兆啊,我岚陵有救了!”
“凤女?”慕容云辰满脸惊诧,下意识追问,“什么凤女?”
那老臣道:“就是我岚陵的天命凤女,关乎到岚陵日后的国运。”
慕容云辰闻言与身边的凤棠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个名字。
他与凤棠的心思顿时就百转千回,好半晌才挥挥手道:“行了,朕知道了。”
见他似乎信了,那老臣就继续进言:“陛下,凤女回归乃是大幸,理应昭告天下……”
只是他才刚出声,就被慕容云辰扬声打断了:“不必了,这件事情先不要传出去,等摄政王回来再说吧。”
“臣等遵旨。”
皇帝都下了旨,众人也只好各怀心思地应下了。
慕容云辰没那么多心思去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丢下这句话后,他抱起凤棠就回了紫宸宫。
对他来说,哪怕孩子们都回来了,也都不及萋萋的生命重要。
只是一走出地宫,凤棠的神色就慢慢从开心变成了担忧。
发现她的情绪不对,慕容云辰的心也跟着一紧:“怎么了?”
“你说,浅浅是不是真的回来了?”凤棠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问道,“她会不会……”
猜到她在担心什么,慕容云辰轻笑着打断道:“万般皆是命,萋萋放心,一切都有我在呢。”
凤棠先是一怔,随即苦涩笑道:“是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可是等他们一回到紫宸宫,凤棠就开始翻箱倒柜地四处在找什么东西。
看着她异常忙碌的身影,慕容云辰不解地问:“都是些陈年旧物了,萋萋有什么想找的尽管告诉为夫,为夫给你找就是了。”
凤棠看着他,疑惑地问道:“就是……我以前给孩子做的那些衣服,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