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没亮,帝北珩就带着人出了门。
与他一同早起入宫的,还有睿王帝莘和大理寺卿厉无忧。
厉无忧是押着凤甯去请示圣意的,今日便是原本约定好的五日之期,他是一刻都等不了。
生怕自己去晚了一步,就被岚陵那个刁蛮任性的公主给搅和了。
他想尽快结案,上早朝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起此事才是最明智的。
到时候就算是皇上有心包庇,御史台那些文官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穆元海在世时可没少跟他们作对,更何况,还有几个曾吃过穆相大亏的宿敌呢。
果然,他把这事稍稍一提,朝中有大部分的官员就纷纷请命要先查抄穆家,然后再将凤甯收监候审。
想到岚陵公主先前对凤甯的态度,文景帝就无比头疼,不由看向了站在下首的帝北珩问道:“此事九弟有何看法?”
自打帝北珩的腿好以后,文景帝便默许他参与议政。
这不仅仅是他的一点私心,更多的是朝中一些大臣的要求。
那些人都曾是谢太傅的门生,十几年的顽强扎根,不少人已经在朝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是以,他们的提议文景帝不得不考虑。
今日正好遇上这事,文景帝便想试试他这个九弟的深浅。
帝北珩当然知晓皇上的用意,只恭敬地答道:“回皇上,臣弟觉得此案关系错综复杂,不如等今日的宫宴过后再行商议如何?”
文景帝听他这么一说心情总算是晴朗了一点,还不等群臣开口,他就直接拍板道:“九弟言之有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皇上开了金口,群臣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再加上今日确实有宫宴,他们还得先回府更衣休整,所以谁都没有再出来反对。
下了早朝之后,文景帝还刻意留了一下帝北珩。
待朝臣们都散后,文景帝便意有所指地开了口:“今日的宫宴,九弟可一定要来啊,朕瞧着那倾城公主对你似乎还有些意思呢!”
帝北珩也不装糊涂,直接婉拒道:“皇兄说笑了,臣弟刚与王妃新婚燕尔,只怕要辜负公主的美意了。”
文景帝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九弟你大难不死,艳福还在后头呢!”
“皇兄切莫取笑臣弟了!”帝北珩笑了笑,垂眸掩去了眸中的寒意。
文景帝只是想试探他一番,倒也没有过多为难他,很快便放人出宫了。
等他一走出大殿,文景帝的贴身太监林公公便凑上来小声嘀咕道:“陛下,最近奴才瞧着龙渊王似乎与睿王殿下走得很近呐?”
文景帝看着帝北珩背影的眸色深了深,从鼻腔闷哼出一声:“不过是两个跳梁小丑,还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闹什么幺蛾子不成?”
林公公正想提醒说龙渊王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就听文景帝又开口问道:“太后那边都安排好了吗?今日正式接见岚陵太子,可不能让她拂了朕的龙威。”
一听这话,林公公赶紧答道:“陛下放心,东西已经送过去了,我们的人亲自看着喝下去的。”
文景帝一听这话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昨日他曾派人去宁寿宫探过太后的口风,得知她今日要在宫宴上赐婚后,他便狠下了决心要与她放手一搏。
今日一早,他特意让御膳房送了一盅温补的药膳过去。
本是寻常安神养颜的药膳,可他在宁寿宫安有眼线,又让眼线在太后的茶里添加了另一种补药。
两种补物的药性相冲,太后喝下后很快便会腹痛不止。
这样一来,今日的宫宴她就是想插手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想到这里,文景帝又问道:“宴儿那边可派了人去盯着?”
听他问起如今最受宠的六殿下,林公公笑眯眯回道:“回陛下,六皇子那边也安排妥当了,方才殿下还派了人来传话,他此时正在承德宫候着要给您请安呢!”
承德宫是文景帝的寝宫,他早就将宫宴的一切事宜都交由帝景宴负责了,这几日就没让他来上早朝。
而帝景宴今日一大早便来候着给他请安了,倒是令他心里十分欣慰。
文景帝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道:“先过去吧,今日事多,让他先陪朕好好用个早膳。”
而此时的宁寿宫里,荣嬷嬷正白着一张褶子脸在给陈太后把脉。
她都快愁死了,自打太后娘娘用完早茶后便开始腹痛不止,她把了半天的脉都没看出来是哪里不对。
可太后的症状又不像是中了毒,仅仅只是腹中一阵一阵的绞痛,就好像是妇人分娩时的宫缩一样。
她只学过几年医理,具体什么原因也不敢乱下定论,最后只得试探着问道:“奴婢医术不精,看不出娘娘的脉象有什么异常,莫不是早上吃错东西了?”
陈太后本还想发火,可听到她最后一句却沉下了脸来:“早上皇帝派人送来一盅药膳,还剩不少在小厨房,去给哀家端上来仔细的查一查!”
话音一落,候在一旁的萧昌河就接话道:“老奴这就去。”
陈太后又想了想,忽然开口拦下了他:“不必了,你去请太医院的苏院首来!”
萧昌河正想开口,就听太后娘娘恨恨地骂道:“这个逆子敢动哀家的膳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听这话,萧昌河和荣嬷嬷皆是一怔,太后娘娘这是要跟皇上撕破脸了吗?
不一会儿,萧昌河便带着太医院首苏天游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了。
苏天游一搭上陈太后的脉象,眉头就蹙成了一座小山。
又过了一会儿,才悠悠问道:“太后娘娘可是食用了白芍?”
已经检查过药膳的荣嬷嬷赶紧接了话:“陛下一早就命人给娘娘送了一盅药膳来,其中确实就有白芍。”
“那就对了,娘娘腹痛不止乃是药物相克之症。”苏天游点点头,起身走到处,嗅了嗅道,“这杯茶水中含有少量藜芦,想来是泡来润喉的,只不过白芍与藜芦同为大寒之物,这两种药物决计不可同用。”
他一指出问题,陈太后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药理相冲,便只能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那可有缓解之法?”
苏天游道:“待微臣开些暖脾止痛的药,太后娘娘喝下去后便会缓解。”
陈太后这才缓了缓脸色:“那就有劳苏院首了。”
“微臣不敢!”
开完方子苏天游也不久留,转身便要告退。
陈太后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看向一旁的萧昌河:“昌河,你亲自跟着苏院首去抓药!”
待苏天游走后,陈太后的脸色就垮了下来:“来人,给哀家把人拖上来!”
宁寿宫里伺候的宫人都是她的心腹,只有一个粗使宫女是刚从内务府那边送过来的。
本以为一个刚进宫的孤女会是张没背景的白纸,却不想竟然是皇帝的人!
敢对她下手,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太后一发话,很快就侍卫押着一个宫女上来了。
人带上来后,陈太后什么都没问,只是叫人掌嘴:“给哀家狠狠地掌嘴,直到她招认为止!”
那宫女自知事情败露,张嘴就开始喊冤:“太后娘娘,奴婢冤枉啊!”
可事实摆在眼前,谁又会听她的狡辩?
殿中顿时只剩下响亮的巴掌声和那宫女的抽噎声。
一炷香过后,那宫女竟含着一嘴的鲜血晕了过去。
荣嬷嬷沉着脸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忍不住皱眉道:“回娘娘,人已经咽气了。”
陈太后的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冷冷吐出三个字:“拖出去。”
人刚拖出去,萧昌河便提着熬好的汤药回来了。
陈太后服下足足一碗汤药,顿时便感觉腹中的绞痛感缓和了不少。
她这才捏了捏眉心问道:“承恩殿那边怎么样了?”
萧昌河连忙躬身答道:“回娘娘,时辰还早着,人还没来齐。”
陈太后点了点头:“让人仔细盯着,既然好戏还没开台,就等人齐了再去吧!”
话落,她又从自己的大拇指上取下一枚玉扳指递给他道:“你拿着哀家的手谕,亲自去见见陈昭明。”
陈昭明是龙甲军的统领,也是陈太后娘家的亲侄子,亦是她心里最信任的人。
萧昌河一愣,随即不动声色地问道:“太后娘娘这是不信岚陵太子?”
“信?”陈太后冷哼,“在这天家就连亲骨肉之间都会有龃龉,何况他一个岚陵太子,又岂配当哀家的一个信字?”
萧昌河自知问错了话,连忙低下头来赔笑:“娘娘英明,是奴才糊涂了。”
陈太后看着他那低眉顺眼的模样,蓦地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让人给秦妃也带句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