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洪若来,老夫可也不能轻忽了,这老狗酒量甚豪,跟我就也不相上下,当初我们在阵前相遇,我送了他一袋子葡萄酒,他给了我一袋子马奶酒,我们两个相对痛饮……”想起当年往事,慕容恒眼睛里就有了神采。
“你们打仗还喝酒?”阿霄奇道。
“呵呵,打仗是打仗,喝酒是喝酒,那有什么相干?”慕容恒笑道。
“那若是喝醉了呢?”阿霄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慕容恒叹了口气。
他麾下号称十万雄兵,其实只有六万人而已,当初可是有十五万的,却也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了。
若他不降大周,这六万将士也都将跟他一起战死,那落马坡的白谷城,就真的是白骨城了。
历年来的征战,死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萧辰,你说是社稷重,还是君王重?”慕容恒忽然问道。
“百姓重。”萧辰道。
“可若无君王,哪来的社稷?若无社稷,百姓焉附?”慕容恒道。
“若无百姓,哪来的社稷?若无社稷,哪有君王?”萧辰道。
“人家都说马老精,人老滑,可是我慕容恒却是越老越糊涂啦。”慕容恒道,“就总是也想不明白,我一生戎马,南征北战,所为者何?是为社稷乎?是为君王乎?是为大汉乎?是为华夏乎?还是仅仅为了成就我自己的功业声名?”
“谁说慕容哥哥你糊涂呀?”阿霄道,“我听说大家伙都说你是老滑头呢。”
“呵呵,我这不过只是小聪明而已,似张九指,陈继胜,还有萧辰,才是大智慧!”慕容恒道,“跟他们比起来,我慕容恒不过只是一介武夫尔!”
“老侯爷你可别这么说……”萧辰忙道。
“也漫说老夫,李万疆也不过一介匹夫尔!”慕容恒道,“他总是想着要掌控天下,掌控你我,呵呵,事到如今,别说你萧辰,他连老夫我都掌控不住,看似我是落在他的手心,又安知不是他被我玩弄鼓掌?”
“你们这些人,心机都也太深了。”阿霄感慨。
“我是玩的累了,也委实是老了。”慕容恒道,“将来天下,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丹秋说萧辰你想要‘日月换新天’我老夫拭目以待,看看你们能将这千百年来的天下,换成什么样子?”
“老侯爷,你可不能就这么撂挑子呀。”萧辰道,“我还想着以后要你去燕云……”
“燕云我是一定要去的,但也只是去看看走走而已,其实我早已萌生退意,也将这个意思透露给陈继胜了,他们几个还劝我什么老骥伏枥,让我志在千里……萧辰啊,不是老夫撂挑子,而是委实跟不上你们的步子了。”慕容恒道。
主要是跟不上萧辰他们的想法,之前他就知道萧辰想要做什么,却也只当是少年人的天马行空。
等到他四处碰壁,撞的头破血流之后,自然会汲取教训,改变想法。
却不料萧辰这匹天马,还就真的一步步向着天空走了上去,尽管走的艰难,却也极为稳健,而且一直没有回头。
他无法理解萧辰,也无法理解陈继胜,完颜萍邱,诸葛小生,独孤楼这些决定聪明的人为何支持萧辰?
四海归宁,天下一统?
这种想法不但狂妄,而且荒谬!
最荒谬的是萧辰这么做的目的也并不是要做什么千古一帝,而是为了世界和平,众生安乐。
所以萧辰这小子若不是世上最愚蠢的人,那他就是世上最明智的人。
或者用张九指的话说,萧辰他是‘天选之人’
慕容恒想不通,搞不懂,他的理念还停留在光复大汉那个层次上,跟萧辰他们的目标理想已经有了很大的差距。
他是一个将军,面对多强大的敌人也敢于亮剑,但现在他都搞不清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
拔剑四顾,心中一片茫然。
如果他还年轻,一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跟着萧辰他们大干一场!但他已经老了……
尤其是在跟萧辰两人在落马坡一夜长谈之后,所剩无几的英雄意气,也全都消弭了。
还是陈继胜那句话说的对,‘天下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我的剧情已经落幕,轮到你们这些年轻人上场表演了,我就静静的看着你们能演出一场何等精彩的大戏来。
演好了我给你们鼓掌,演砸了也别怪我给你们喊倒好!
当然,如果有那么一天需要我老夫披挂上场的话,尽管言语,我老将出马,一个还是能顶俩的……但估计是没这个机会了。
陈继胜当初说我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也对也不对,当时是对的,现在却不对了,因为时过境迁,现在的老夫已经不是当年的老夫了。
老夫年迈,宛若朝露,去日无多了,现在若不再好好享受人生的话,就怕没机会了。
若说我对太子爷你还有什么所求的话,那就是快点跟我丹秋成亲……不成亲也行,先给我生几个外孙就好,含饴弄孙,才是人间至乐嘛。
主要是我那个儿子太小了,等他成亲生子,他老子都八十岁了!
“阿霄姑姑,你不是去了慕容世家,怎么没把丹枫接来?”萧辰问道。
“哼,不说这事儿就也罢了,说起来就也气死老夫!”慕容恒吹胡子瞪眼。
“怎么啦?”萧辰奇道,“难道慕容世家不肯放人?“
“这就真不关人家慕容家的事儿。”阿霄叹了口气,“是丹枫那孩子太过顽劣,那天恰逢慕容世家祭祖,大家伙都在祭拜,他却悄悄的练起了七星剑,结果一个不小心使出剑气来,将供桌上的祭品都给扫下来了……”
“我的天哪,丹枫才多大呀,就能使出剑气来?”萧辰闻言大惊。
“这小子也不知道随谁了?生来就也颇有练武天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闯了大祸!慕容家的长辈们大为生气,当场打了他一顿屁股,还让他在祖宗牌位下跪三天来谢罪!”阿霄道。
“哎呀,小孩子顽皮,又不是故意的,这么责罚未免太重了一点吧?”萧辰爱屋及乌之下,就也很喜欢这个素未谋面的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