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式叫大雁腾空降吉祥!”</p>
“双臂展开,模仿大雁扇动翅膀,这样一上一下一上一下……”</p>
下午时分,新加入增精强肾小团队的葛尤,正在跟陈奇学长寿功。</p>
他练的一板一眼,身体完全没放松,陈奇道:“停停停!你不要用广播体操的标准来做这个,这是道家强身术,讲究心境平和,动作自然,不要套招式,心随意转,就像小孩子做游戏似的,自己舒服就行。”</p>
“你还说你不会功法,你连道家都出来了!”葛尤低声叫道。</p>
“功法个屁,你嘴巴严点,别出去瞎咧咧,容易惹麻烦。”</p>
“我懂!我懂!法不可轻传。”</p>
葛尤似乎有点误会,自从看《醉拳》那天他讲了一通武侠之后,就以为他真会点什么隐世秘籍。陈奇就呵呵了,这是现实位面,又不是低魔,连常威都没有天生神力啊!</p>
“你早上做金刚功,晚上做长寿功,坚持下去对身体有好处,你这身子骨太弱了。”</p>
“我尽量!”</p>
葛尤应道,他好像有先天不足之症,从小就弱,不然插队的时候也不能被分去喂猪,上年纪就更弱了,讲话都慢吞吞的。</p>
陈奇穿来的时候,他都快70岁了,一辈子没孩子。</p>
有说是两口子不想要,有说他妻子不能生育,也有说他自己不能生育……反正身体不好这个事是肯定的。</p>
“小陈!”</p>
正练着,梁晓声推门进来了,道:“江主任找你!”</p>
“剧本的事儿?”</p>
“嗯!”</p>
“行了,我也得走了,改天再来。”</p>
葛尤见状,知趣告辞。</p>
陈奇跟着梁晓声下楼,在路上问:“剧本通过了么?”</p>
“怎么说呢,原则上通过了!”</p>
“什么叫原则上过了?”</p>
“有点复杂,江主任会给你解释的。”</p>
陈奇一头雾水,到了主楼的文学部办公室,全体编辑都在呢,江淮延是主任,在里面有一间小屋。他咚咚咚敲了三声,推门而入。</p>
“小陈来了,坐坐!”</p>
江淮延示意他坐下,又给沏了杯茶水,笑道:“首先恭喜你,你的剧本全体通过,副厂长也批了。</p>
我们给它的定位是爱情风光片,以展现庐山的美景为基础,表现一对年轻男女的恋爱故事,其中夹杂着一些政治旋律和时代思想。</p>
原则上,北影厂已经确定要你的剧本……”</p>
但是!</p>
陈奇内心默念,果然,江淮延下一句就是:“但是吧,我们还想更好一点。”</p>
“您能不能具体说说?”</p>
“这是我们的一个期愿,伱可能觉得我们要求太高了,但做电影的,永远不存在完美。</p>
当然,这不是硬性规定。</p>
我们现在就可以敲定项目,但如果你也想做的更好一点呢,能不能再让情节波折一些,让主题再升华一些,让情感再触动一些?”</p>
emmmm!</p>
陈奇暗骂妈卖批,这跟自愿加班有什么区别?</p>
他定稿的剧本,已经是历史上《庐山恋》的故事了,没想到北影厂不满意。其实想想也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评判标准,你上影厂觉得OK,我北影厂却不OK。</p>
“……”</p>
他看着对方期待的目光,暗自翻了个白眼,我只想白嫖而已,非让我出工出力!</p>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试试。”</p>
“好,果然没看错人!”</p>
江淮延顿时开心起来,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之前我们编辑还说呢,都认为你会接下来。你也不要觉得我们在故意刁难,你能发挥到什么程度就发挥到什么程度,这個剧本我们肯定要的。”</p>
这么一说,陈奇才舒服了一点。</p>
看重自己嘛!</p>
随即又叹气,娘的,我在1979年也被CPU啊?</p>
…………</p>
回了招待所。</p>
在三楼又碰到了陈怀楷,老头正在筹拍一部戏曲片《诸葛亮吊孝》,每天在屋里开会,来来往往的都是戏曲演员,一个都不认识。</p>
他见陈奇手里拿着剧本,问:“过审了么?”</p>
“如过吧!”</p>
“如过?”</p>
“原则上过了,但让我再改改,所以叫如过。”</p>
“哈哈哈!”</p>
陈怀楷大笑,他古典审美深厚,自然能懂这个梗,道:“小子真有意思,按照我们的规矩,当一个剧本过审的时候,都要吆喝一嗓子,你加油吧!”</p>
“吆喝?”</p>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p>
陈奇耸耸肩,进了自己屋,把那个比香河肉饼还厚的剧本往桌上一拍,发泄着打工人的怨气。</p>
但洗了一把脸之后,他已经平静了心情,并且坐在桌前,钢笔吸好墨水,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开始写——蝴蝶扇动翅膀,事情出现了偏差,使得他也正经起来。</p>
《庐山恋》原本就很平淡,除去群演,全片只有七个演员。</p>
女主叫周筠,男主叫耿桦。</p>
他梳理了一遍剧情,思索一会,决定新加上一个人物:男主的姐姐,耿莹。</p>
耿莹二十七八岁,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父亲和丈夫受到迫害,母亲卧病在床,下面还有个弟弟,她一个人撑起全家。</p>
周筠是美国身份,父亲还是国党军官,她和耿桦来往,耿桦被组织上调查,暂且关押,他托姐姐给周筠带话,表明自己心意云云。</p>
但耿莹为了弟弟,反而劝说周筠离开。</p>
周筠心伤之下,回到了美国,这才造成男女主的五年之别。</p>
五年后,改革开放,男女主又在庐山重逢,正式确定了关系,而周筠找到耿莹,进行了一次对话……如此一来,情节比原著丰富了许多,而所谓的升华,就落在这次对话上。</p>
“升华升华,你要升华,我就给你升!”</p>
“我给你庐山升龙霸去!”</p>
陈奇一边写一边哼唧,仿佛又回到上辈子熬夜写稿的时候。他也确实写了一宿,因为不敢再摸鱼了,生怕又出别的变故。</p>
从操作上,其实不算难。他本身就是干这行的,又受过信息时代的无数洪流冲击,脑子里近乎藏了一座宝库。</p>
他知道1979年的观众想看什么,更知道1979年的领导人在想什么。</p>
以爱情包裹政治,且政治方向极其正确!</p>
…………</p>
“咚咚咚!”</p>
“施老师!”</p>
第二天一早,陈奇敲开了文学部的门,施雯心看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小陈,你病了?怎么这么憔悴?”</p>
“没有没有,熬夜改稿来着。”</p>
“你说你这孩子,不在这一天两天的,你着什么急呢?”</p>
“没关系,我年轻,熬夜怕什么。”</p>
无非猝死而已!</p>
他把稿子递给对方,故意脑供血不足的晃了两下,然后才退出去。施雯心有点自责了,道:“看到好苗子也不带这么压迫的,那不成拔苗助长了么?”</p>
“谁成想他这么积极啊,之前都懒懒散散的。”梁晓声也很诧异。</p>
“我先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