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蒋做出了承诺,周赫煊就没有找朱家骅帮忙,只是路过南京的时候,顺道去朱家拜访了一次而已。
7月30号这天,人们惊讶发现,关于周赫煊的负面新闻全部销声匿迹了。
常凯申在报界没有那么大控制力,他是无法左右许多大报的。但抹黑周赫煊的报纸,基本上都是受到汪兆铭示意,中间夹杂着无数跟风卖销量的。
这些报纸属于软骨头,既然能听汪兆铭的话,自然也会听常凯申的话。
也只有某些不起眼的小报,依旧在报道周赫煊的花边新闻,在孟小冬、婉容、阮玲玉等女身上做文章。
不但如此,中央日报还带头夸奖周赫煊,由陈布雷亲自撰写社论,盛赞周赫煊为“晚清以来豪”、“足与泰戈尔比肩的亚洲贤哲”。
上海,霞飞路。
唐季珊看到最新一期的中央日报,吓得面如土色,连忙给联华影业打电话:“老吴,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好剧本对,我这里有三万闲钱,准备投资新片嗯,我看阮玲玉小姐就很好,必须让她来做女主角对对对,代我向阮小姐问一声好,以前是我冒犯了嗯嗯嗯,有机会的话,你帮我约一下阮小姐,我在大华饭店设宴赔罪嗯,好的,好的,就这样。”
电话那头的吴性栽完全摸不着头脑,嘀咕道:“这姓唐的吃错药了”
唐季珊没有吃错药,他是完全被吓懵逼了。
陈布雷是谁
常凯申的文胆啊,天字第一号御用文人。
这次常凯申跑去江西“剿匪”,甚至任命陈布雷担任国党军委会南昌行营设计委员会主任,相当于总揽老蒋在“剿匪”前线的行程安排工作,心腹里面的绝对心腹。
陈布雷在章夸奖周赫煊,等于是在给社会各界放出信号:周赫煊是委员长的人,谁都不要乱说话
不止唐季珊被吓坏了,周佛海同样被吓得浑身冰冷。
周佛海坐在书房里,看着中央日报久久说不出话来,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福簋,出什么事了”妻子杨淑慧关切地问。
周佛海浑身打了个激灵,喃喃自语道:“祸事,祸事啊”
杨淑慧追问道:“到底什么事”
周佛海猛地起身说:“不行,我要去一趟庐山,向委员长汇报工作”
“现在吗”杨淑慧问。
“对,就是现在,立刻,马上快去给我收拾行李”周佛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周佛海并不怕周赫煊,即便有常凯申护着,他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但中央日报的社论太可怕了,完全打了前面抹黑周赫煊那篇社论的脸,这意味着常凯申对汪兆铭非常不满。
而周佛海,正好又跟汪兆铭搅在一起,这是政治大忌
杨淑慧并没有去收拾行李,而是询问具体情况。在了解到事情经过以后,她突然说:“不行,你不能马上去见委员长。”
“为什么”周佛海疑惑道。
杨淑慧分析道:“委员长虽然恶了汪院长,但不一定知道你跟汪院长有来往。就算知道了,你赶过去见他也无济于事,三言两语是无法澄清自己的。”
“那我该怎么办”周佛海已经急昏了头。
杨淑慧出主意道:“你应该马上写几篇文章,让你的刊物和中央日报步调一致,以此来表示你坚决拥护委员长的决心。同时,你还要做出几件事来,证明你已经跟汪院长划清界限,证明你是委员长的忠直孤臣。”
周佛海瞬间念头通达,连连笑道:“还是夫人通晓事理,为夫差点误了大事”
周佛海出生于湖南一个偏僻山村,同样是民国吊丝逆袭的典范。他第一次见到杨淑慧时,形象是这样的:头发乱蓬蓬的,一套山东府绸子的白西装,背上已染上枯草般颜色,脏得不成样子。
吊丝,彻底的吊丝。
而杨淑慧呢有钱人家的富贵小姐,其父是上海总商会的主任秘书,她自己也是个进步知识分子,甚至还帮助中共召开一大选过会址。
周佛海欢天喜地的跑回书房,准备写文章赞美周赫煊。他十二岁的儿子周幼海好奇地问:“妈妈,爸爸怎么刚才还苦闷,现在又高兴起来了”
杨淑慧笑道:“因为爸爸刚才遇到困难,现在把困难解决了啊。”
“哦。”周幼海听得半懂不懂。
杨淑慧这个女人很复杂,从夫而忠,聪明贤惠,却又泼辣野蛮。
因为周佛海经常在外面拈花惹草,杨淑慧曾经不止一次大发雌威,甚至把拉皮条的人淋得满身粪水。而当周佛海因为汉奸罪要被枪毙时,杨淑慧又直闯常凯申的侍从室,威胁说只要自己老公被杀了,她就马上公开常凯申的亲笔信,要跟常凯申同归于尽。
于是,大汉奸周佛海被改判无期,最后病死在监狱当中。
至于他们的儿子周幼海,长大以后却变成了共党,积极从事策反工作,成为我党在上海的地下干将,他甚至把自己分家所得的1万美元全部交给组织。
当时周幼海这样的地下党很多,比如陈布雷的女儿陈琏、杨虎城的儿子杨拯民、傅作义的女儿傅冬一个个都是国党高官子弟,却暗中为共党传递消息,完美诠释了“天下无人不通共”这句话。
周佛海的笔杆子还是很厉害的,只用了半个钟头,就写完一篇对周赫煊的赞美文章,对妻子说:“立刻送去申报报馆”
杨淑慧接过稿件,笑着安慰道:“心别慌,委员长会明白的。”
周佛海看着妻子离开书房,心里却格外别扭。他为了向上爬,不得不给老蒋当狗,但其实已经对老蒋极为不满。
原因很简单,由于周佛海在私生活上毫无顾忌,经常闹出桃色丑闻,明摆着跟常凯申的新生活运动对着干。常凯申已经多次在会议上,公开批评周佛海的不检点行为,这让周佛海感觉丢尽了脸面。
周佛海未来投靠汪兆铭做汉奸,很大程度上也跟这个原因有关,他被常凯申批评太多,而且越来越不受重用。